重贴——淞沪抗战与“忠义救国军”的形成(二十七)
福建紧邻台湾,而当时的台湾还在日本人统治之下,因此,福建的日本人特别多,而这些人当中,除了特务,就是地痞,总之没有什么正经人,久而久之,成了福建的一大社会问题。原特务处成员刘震南回忆说:
“还在北洋军阀统治福建时期,福州就有一批日、台浪人在社会上为非作歹(原作者注:日本浪人是日本国民,台湾浪人是日本籍民,两者有区别,但在法律上都受日本驻外使节保护)。到了1934年,福州的日、台浪人越聚越多,作恶也极恣肆,他们挂花会,放洋债,开私典,设赌场、‘台基’(即台湾浪人设立的妓馆)、土行(鸦片馆),据当时统计,这一类藏垢纳污,伤风败俗的场所约有500余家,遍布福州的各个角落,造成社会道德堕落,不少人因而倾家荡产,群众怨声载道。”
当时的特务组主任还是卓飞,鉴于日本人的猖獗,而诉诸法律又力有不逮,因此,他与李进德及宪兵四团团长吉章简等商量出一个“以暴制暴”的邪招儿。刘震南回忆说:
“由卓飞组织一批打手,不给任何名义,只发给印有梅花的白布条为记,并通知各丨警丨察分局暗中掩护。这批便衣打手共10人,分为城内、南台两组,每人发左轮手枪一支,巡逻街上,遇见日、台浪人作恶即行痛打。这批打手曾打过两次,第一次在城内妙巷口打了几个日台浪人;第二次在南台中平路与目、台浪人互相枪击,虽无死伤,但社会秩序大乱。日本领事立即向陈仪提出抗议,陈仪就严令李进德停止行动,所以这第一个办法只实行了一个多月。”
一计不成,卓飞又生一计:“由宪兵第四团派出便衣宪兵混入各赌场、烟馆,侦察赌徒烟鬼,然后,在门口守捕(福州人称这种做法为‘钓蟛蜞’),但捕的人都是当地人,对日台浪人不敢动手。尽管如此,这种做法仍使赌场、烟馆营业下降,对方不甘营业受到损害,也纠集打手应付,因此有些抓到的人又被抢了回去。这办法不久亦被陈仪制止。”
到了毛森接任特务组,日本人的猖獗更甚,与福建的海盗搞到了一起,更难对付。毛森说:
“福建海盗,一向横行霸道,杀人越货,劫掠沿海居民及来往船商。又有私枭毒贩,猖獗异常。这些海盗、私枭、毒贩,多与日人勾结;其中尚有日本浪人及其属地之败类,为虎作伥,无恶不作。当地官民畏之如虎,不敢撄其锋;只有我们这班不知虎威的黄犊,不管任何盗犯,一律缉捕。但因这些日人、准日人,享有治外法权,不受我国法律约束;非特办不了他们,政府反常需向日方道歉。只严惩本国莠民,不能一网打尽,祸根自然无法清除。”
同时,日本特务的活动也越来越猖狂。刘震南回忆说:“1936年上半年,日本陆军部一个名叫山本(当是化名)的参谋,奉派来福建进行特务活动。山本由日本驻闽领事馆雇用的通译员刘三妹(福州人,住仓前山程埔头)带路,以游历之名,行侦察地形之实。他从福州出发,沿闽江右岸向古田、建瓯一路徒步行走,沿途侦察险要地形及桥梁、关隘并拍成照片,夜宿旅店单人房间,闭门书写至深夜,如是一连十余天。刘三妹虽亲眼见到山本所为,但因不知山本身份,以为真是游历,不疑有他。山本回国后从东京寄给刘三妹一信(由日领事转交),附有戎装相片一张,并向刘致谢带路之情。刘三妹始知山本是日本军官,以游客身份为掩护进行特务活动。”
有鉴于此,毛森下了很大的功夫搞日本人的情报,在这方面,对他帮助最大的,是特务组的魏勋。
魏勋原本是福建黑帮“梅山派”的成员,毛森回忆说:“福州有梅山、寿昌两派,互成水火。我至福州之前,梅山、寿昌两位首领,早已火并俱亡,只有两派徒众,在社会上仍占很大力量。”
当时魏勋只有二十出头,已经俨然成为“梅山派”的领袖人物,后来为卓飞收服,进入特务组,成为卓的心腹。刘震南回忆说:
“保安处科员、复兴社支社助理卓高煊素与卓飞意见不合,密报卓飞贪污渎职。事为卓飞知悉,怀恨报复,指使特务组组员魏勋带流氓数人伏在锦巷附近截打卓高煊,以泄私愤。宪兵第四团团长吉章简(复兴社福建分社检察会检察)查知是卓飞所为,遂将魏勋、杨奕金逮捕,在宪兵团部进行刑讯,要魏招出指使之人。魏、杨两人熬刑不招,只认自己与卓高煊夙有私怨,因而打他。卓飞见魏被捕,恐内情暴露,甚感不安,后来见魏等没有招出,便电戴笠求援,结果魏、杨送往禁闭一年多释放。”
卓飞这番折腾的结果,是被戴笠撤职,魏勋则继续得到毛森的重用。毛说:“魏勋乃一热血青年,机警勇敢,负责任,有魄力,也很虚心听命,无论大小工作,交其办理,多能胜任完成。我们工作之所以能够惊天动地的表现,大半得魏之力。梅山派的人,都能听其支配,所以需用人手时,能得无尽之义务工作员。”
毛森的对日情报工作,就得益于魏勋举荐的王世基。毛森说:“王与日人关系极深,日本驻福州领事馆,有海军武官府、陆军武官府之设,其特务人员,遍布全闽;王与他们交往甚密。为日谍冲洗秘密照片的游元贞,即王之心腹;常能乘日人不备,多洗一张照片,偷交王世基转交与我。福建绥靖公署作战参谋沈谦,出卖秘密文件的大间谍案,即由游元贞取得日谍的照片,而被我破获。并介绍为日人工役、传达、送递文件等人,与我发生关系,常将书信、文件交我拍照。”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王世基是“寿昌派”的,正是魏勋的对头。毛森说:“王世基乃寿昌派大将,由魏勋介绍,为我义务工作员。由此足见魏之眼光胸襟,较上一代为远阔,能为公而废私争,秉公举荐敌派之人才。”
刘震南也说:“(魏勋)逐步提升为股长、处长、参议。在非经特务训练出身的特务中受此殊遇的,魏勋可算是最突出的一个。”
对于海盗和日本浪人,毛森也没有放松,他说:“这些莠民及准日本人,常至福州、厦门,花天酒地,尽情挥霍享乐;我们亦不断追捕,有时穷追海涯地角,不使其漏网。”
到1937年夏天,毛森抓了一批“元恶大憝”,即报告陈仪,陈指示说:“暂时不必呈报公事,也不移交军法处,对外严守秘密;由你秘密囚押,立即追询余党,并尽速逮,最好一网打尽。日方如向我交涉,我准备推诿尚未接获报告;将来虽被引渡,但党羽已被翦除,他们自不能再兴风作浪。”
对此,毛森以为“确属善策”,于是即在福州泥鳅巷租下一幢“二楼大屋”,囚禁这批要犯,令特务组干部郑沅当看守长。
郑沅是福建蒲田人,接受过特工训练,是特务处的“在编人员”,毛森评价他为,“外貌忠厚而带幽默,工于心计,而且手段狠辣,任何盗匪、汉奸、毒贩、私枭遇上了他,总被斩尽杀绝。亦能刻苦冒险,他为探询海盗余党,自愿钉上重镣,与盗首同囚于狱。其干劲可见一斑。”
这次,郑沅的“干劲”大得过了头,给毛森捅了个大“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