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贴——淞沪抗战与“忠义救国军”的形成(十八)
11月5日,文强等人曾经在“勘测报告”中提及的担心,终于成为现实——日军从金山卫登陆,抄了国军的后路。
按:关于金山嘴的隐忧,张发奎也曾担心过。他后来说:“我右侧的金山方面是一个最可注意的地区。当时我有一个直觉灵感和历史的回忆,就是戚继光于闽浙荡寇时代,日本曾在金山登陆而扰乱浙境,如果敌人以历史作依据,这段历史实有重演的可能。同时,在战术上判断,那里已是一个理想的登陆地点。那里海岸有四十呎以上的水位深度,又有利于登陆运动的沙滩及可作为滩头阵地的据点。”
为此,张发奎特地加强了对该地的防范,但终因力量薄弱,为日军击溃。郭汝瑰说:
“淞沪一带,港叉纵横,便于国民党军队利用小河沟一步一步地顶,虽然遭受很大的伤亡,也给敌人进攻带来很大困难。日军在上海作战两月,进展缓慢,于是,敌人潜行到我防备最弱的金山卫登陆。金山卫属于右翼军张发奎的地境,这方面多是一些杂牌部队。注意力主要放在澉浦、乍浦、对金山卫疏于戒备,所以我驻金山卫的部队仓皇应战,终因寡不敌众,弹尽人亡,遂使金山卫落入敌手,张发奎即命部队堵塞突破口,终归徒劳。”
日军登陆以后,全力向金山、青浦进犯,“统帅部”急令67军、40军等增援,并下了“全力死守松江三天”的死命令。
按:67军即原东北军王以哲的部队,王死后,由吴克仁继任军长,辖107、108两个师。该军调离西北后,驻河南新乡,10月30日才得到命令,调派淞沪战场,并于11月2日投入战斗,该军也是国军投入淞沪抗战的最后两个师的部队。
松江保卫战及其惨烈,11月9日,军长吴克仁中将战死在松江前线,时年44岁。同时牺牲的,还有67军参谋长吴桐岗少将、67军第107师参谋长邓玉琢少将、67军第107师第321旅旅长朱之荣少将、67军第108师第322旅旅长刘启文少将,另外还有8个团长,几乎把67军打残。
淞沪抗战之后,不知何故,吴克仁被诬为“率部叛变”,67军番号亦因此被取消,所有部队缩编为108师,编入25军。
此后,108师参与了围攻新四军的“皖南事变”,1940年1月14日,下山“谈判”的新四军军长叶挺就是被108师扣押的。
1987年,民政部追认吴克仁为革命烈士。1989年,吴克仁入祀台湾“忠烈祠”。
11月9日,日军攻陷松江。
前面说过,青浦、松江各有一个戴笠的特训班,每班都是500人,以大、中学生为主,都是戴笠从“别动队”中精选出来,准备作为技术干部加以训练之后,分发到各支队中工作的。不料国军败得太快,淞沪战败的时候,青浦班刚刚毕业,还未分发出去。松江班还没有毕业,日军从金山卫登陆以后,松江首当其冲,这一下损失惨重。文强说:
“松江班尚未毕业,且离金山卫近在咫尺,夜间遭到轰炸袭击,慌乱中逃入附近一竹林掩蔽,被敌军发现,遭到袭击,全班五百余人,幸存者不满五十人,其惨状难言。该班大队长廖曙东上校是黄埔第六期同学,在无可逃避的情况下,跳入一水潭中,以自卫手枪击毙前来包抄的日军敌人,高呼:“中国不亡!抗战必胜!建国必成!”死于乱枪之下,甚为壮烈。”
松江一失,日军即对上海形成包抄态势,至此,国军再也无法支持,为避免腹背受敌,不得不于当日全线撤离。陈诚说:“十一月九日,松江、枫泾同时被陷,我淞沪阵地至此乃全陷入敌之大包围圈中,苏州河南岸之颓势亦未能挽回。为尔后长期抗战计,唯有迅速转移,重行部署,于是乃作全线之撤退。”
随着国军的撤退,特务处的人员也在撤离上海。
最先走的,是张炎元。
张炎元,广东梅县人,军校二期炮科毕业。
与他的同期同学黎铁汉一样,张炎元也有着一份标准的军人经历,军校还没有毕业,就参加了两次东征,到北伐的时候,张已经是副团长了。
但张炎元没有沿着这条路接着走下去,1927年春,即蒋介石“清党”前夕,张赴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同年底离开苏联回到家乡广东。此后的三年,张流落到南洋,以当教师谋生,后来他还写了一本回忆录,叫《爪哇三年》。
1930年,国内政局趋于稳定,张炎元回到国内。1931年,南京军校毕业生调查科介绍张到中央军校政训处工作,后经军校老大哥曾扩情介绍,结识了戴笠,进入“密查组”,接着又进入复兴社。1932年4月,特务处成立,老资格的张炎元成为“十人团”之一。
张炎元回忆说:“那时戴公馆就在南京的鸡鹅巷,戴先生约我谈话,然后有一天,我们有十个同志参加宣誓,这是最早的组织。我在鸡鹅巷公馆住过一个时期。我的住室就在进门右手边的小房子里。我记得张衮甫兄住在我的隔壁,他主管记账和发款,我则主管整理报告、翻译电报和缮写报告。”
张炎元说:“我的房子是书记室,又是译电室,同时也是门房。有时,戴先生也亲自来到,共同翻译电报,或斟酌报告词句。以后徐为彬也来了,我们共同工作。戴先生没有指定我们谁正谁副,但我知道为彬兄跟戴先生很熟,他们可以随便讲话,畅所欲言、所以遇有什么问题,我总是请他去报告。”
按:“徐为彬”即徐亮,亦是资深的“十人团”成员,由于他与戴笠在报考军校之前就认识,且帮过落魄的戴笠的大忙,因此戴对徐极其倚重。
张炎元在回忆中,还曾经谈到这样一件事:“时胡宗南先生就常来,谈话时我们很少参加,吃饭却常在一起。有一次意外的事发生了,是邱开基兄来访。他和戴先生正在客厅里谈话,在客厅旁边屋子里的卫士,不知怎样不小心,一时手枪失火,一粒子丨弹丨正打中开基兄的后顶上。幸好子丨弹丨打出来时,透过房间的木板,力道弱了,所以进去不深。戴先生立刻把邱开基兄送医院。”
前面说过,邱开基与郑介民,是特务处成立之后,仅次于戴笠的“哼哈二将”。邱、郑二人,都是复兴社高干,因此被蒋派来辅佐戴笠,但他们二人的情况还有所区别。
郑介民是个参谋长才,其志不在干特务,申请调走,老蒋又不干、因此郑对于特务处的工作,相对比较超脱,能不管就不管,不久后又去了北平,做华北特派员,兼复兴社华北分社书记,专心经营自己的小天地。
邱开基就不一样了,邱也是邓文仪的南昌行营调查科的人,当年曾经是邓的副手,早就吃的是特工这碗饭,再加上老蒋的信任,因此,在特务处,邱开基一度十分风光,连戴笠也忌惮三分。
按:邱开基是南昌行营调查科撤销之前过来的,对邱而言,特务处好比他自己的“娘家”,有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无须“见外”;不像张毅夫、李果湛他们,调查科撤销后才并过来,丧家之犬,在“婆家”总归要受点气,要夹着尾巴做人。
由于邱与戴笠的矛盾,此事发生以后,许多人都认为是戴笠所授意的,要不哪里有那么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