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军统(322)
听了戴笠的话,陈恭澍很不满意,他后来回忆说:“这两句话听得我不明不白,而我最关切的是不远千里到底来干什么?和他一起去那里?我正待发问,他说还有好要紧的事情,非要马上处理不可,竟而一转身走到另外一间屋子里去了。我心里好不舒服,这算什么!”
随戴笠一同来的,还有他的警卫——神枪王鲁翘。
陈恭澍与王鲁翘并不太熟,他在回忆中说:“笔者和王鲁翘同志在南京见过一次,握手寒暄,并未交谈,如此而已。王鲁翘山东人,警校毕业,原任戴先生侍卫,此刻正从广西完成了一件重大工作后,留港待命中。”
按:陈恭澍所说的“从广西完成了一件重大工作”,即前文所讲的,1936年11月21日,特务处将王亚樵狙杀在广西梧州。此后,王未回南京,留在特务处香港站工作。
于是陈就问:“刚才戴老板说和他一起去,你知道到什么地方去吗?”
王鲁翘比陈恭澍小五、六岁,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很痛快的说:“到河内去,这几天正在办签证,订机票,大概明后天就可以走了,我也跟你们一块儿去。”
接着,王将陈送回“跑马地饭店”,陈恭澍回忆说:“我很想多知道与我有关的事情,因为那时候我们还够不上谈心事的交情,有些话也不便多问。在他,无论知道不知道,更不敢多说,如果我问了,他是知道的而又不便告诉我,岂不使他为难。鲁翘临去,嘱咐我多休息,少出去,以免有事通知找不到人。”
此时,即使是政治上再不敏感的人,恐怕也能够猜着“到河内去”的使命了,何况是陈恭澍这样的职业特务。他想:“至于到河内去干什么?我想,这当然与汪精卫之背离重庆有密切关系,王鲁翘不是说他也一同去吗?他不是刚从广西对付了一个‘职业打手’之后,调到香港来的吗?我不是在华北指挥或参与过许多次行动工作吗?据此推论,思过半矣。”
同时,陈又想:“也不尽然,因为汪某的身份地位特殊,与一般的通谋敌国者又有所不同,当不致于对他怎么样吧?”
次日,戴笠携陈恭澍、王路桥二人离开香港赴河内。陈恭澍回忆说:“我们几个人在飞机上:戴先生和我坐在一排,他靠窗,我近甬道,鲁翘是后面一排,和一个外国人坐在一起。我心想,一路上有的是时间,总可以告诉我一点端倪了吧,可是他始终不开口。我也曾数度引起话题,他仍然嗯嗯两声,不肯多说。这也许因为飞机引擎的声响太大,小声说,总不清楚,如果放开喉咙,在这种场合,又恐被人家听了去,因而泄露了事机,当然不好。”
就这样,在沉默中,陈恭澍陪同戴笠来到河内,见到了戴笠早就安插在河内的特务方炳西。
方的公开身份,是国民政府驻河内总领事馆木秘书。据当时任香港站助理书记的王方南回忆说:“越南当时是法国的殖民地,国民党政府在河内设有一个总领事馆,总领事是许念曾。军统原派有一个名叫方炳西的人在该领事馆担任秘书。据方炳西说,戴笠为了利用该领事馆作为掩护,曾秘密去过河内一次,他对许念曾封官许愿,极力拉拢,答应事成后给许以高官职位。许念曾为了升官发财,也乐于巴结戴笠而甘愿为蒋介石效力(后来许念曾经戴笠推荐一度出任驻埃及公使)。是河内总领事馆便成为戴笠刺汪的活动据点。”
按:许念曾英语极好。日后,许调回重庆任外交部主任参事,1942年8月,军统与美国海军方面的代表梅乐斯谈“中美情报合作”问题,当时由军统局第一处处长鲍志鸿起草了“合作协议”初稿,由戴笠的英文秘书王友竹译成英文;又先后经军统另外两个外语长才黄天迈、马佩衡校订。戴笠还不放心,令许念曾做最后的校勘。据鲍志鸿回忆,当时正值盛夏,又没有电扇,为免许念曾分神,戴笠亲自在一旁给许打扇子,由“许聚精会神地一字一句逐条斟酌校正英文翻译”。
王方南,许多文献说他是浙江人,其实是把王与他的老上司、老搭档刘方雄给搞混了。
王方南,1906年生,湖南城步县人(今属邵阳)。
王方南毕业于黄兴创办的明德中学,1927年考入上海劳动大学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系,1930年加入国民党。
1931年,王方南大学毕业,到南京《新京日报》当体育栏目编辑,后曾短时间到浙江嵊县中学教书。1933年夏,王方南考入中央军校江西星子特别训练班一期学习。
按:在铨叙年功的时候,江西星子特别训练班一期毕业生比照军校十期毕业生,所以,王方南也算是有军校的学历。
1935年,经特务处汉口站负责人、汉口丨警丨察分局局长周伟龙介绍,王方南入汉口禁烟督察处密查组,当了一个“编审员”,禁烟督察处是受特务处“运用”的单位,至此王方南再进一步,成为特务处的外围组织成员。
1935年秋,杭训班第六期开班,周伟龙以军统汉口站名义保送王方南到杭州学习。因此,王方南与张毓中、毛森等人的出身是一样的,都是杭训班毕业。不过王要晚的多。
后来,王方南回忆说:“我是1935年5月在汉口参加军统特务组织的。同年10月,我被调往军统杭州特别训练班第六期受特务训练。这个训练班设在浙江杭州警官学校内。训练班的班主任是戴笠,副主任是余乐醒,书记长是王孔安。训练班分为六个队,一、二、三队主要进行丨警丨察治安训练,第四队进行全能性特务训练,第五队进行汽车驾驶训练,第六队电讯训练。
王方南就被分在第四队,接受了所谓“全能性特务训练”。据王回忆,对这个队,戴笠非常重视,其学员的来源,“除了几个专人介绍来的以外,其余都是从军统所属的各地机构中抽调的具有相当文化水平的特务。”
王方南说,当时学习的内容有:“(1)情报(包括密写通讯和药水反应等);(2)侦探(包括侦查、化装。跟踪、脱梢等);(3)爆破(包括丨炸丨弹装制、手枪拆装、烈性药物炮制等);(4)密码(包括电码排列和翻译等);(5)照相(包括摄影、洗印、放大等);(6)擒拿;(7)汽车驾驶;(8)手枪射击;(9)政治;(10)外文(英、日等语)。”
从学习的内容看,与陈恭澍在洪公祠的课程设置差不多,确实是按照“全能性特务”来训练的。
王方南也参加过“宣誓”,他后来回忆了当时的情景:“在受训快要完毕的时候,曾举行过一次集体宣誓。那天半夜,集中在警官学校操坪上,然后把所有人的眼睛都用毛巾蒙住,装上汽车送往郊外傍山的一幢大房屋内。屋旁半山坡上有一盏绿色的电灯,光线暗淡,显得恐怖。政治指导员董益三把全队人员带到屋内,只见厅堂里挂着蒋介石的头像。董益三要全队人员列队向蒋介石像行三鞠躬礼,然后由王孔安领着全体受训人员宣誓。宣誓的内容是:我们忠于三民主义,忠于领袖,努力工作,不怕牺牲,如违誓言,愿受严惩。宣誓完毕。当场杀了一只公鸡,把血淋入酒内,全体人员各饮一杯鸡血洒,作为盟誓。”
在今天看来,这种仪式,既有点神秘、又有点恐怖,还带些封建色彩。
1936年6月,王方南等从杭训班毕业,照例又要到特务处的“最高学府”——洪公祠进行“实习”,也相当于镀金吧。不过为时甚短,仅两个月即于8月前后分配工作,王仍回汉口站,当了一名“直属情报员”。
至此,通过“中央军校学员、特务处外围组织成员、特训班”的“三级跳”,王方南就算是成为特务处的特务了。
1937年2月,一直在武汉工作的周伟龙转任上海区区长,将王方南也带到上海,任助理书记,负责情报编审工作。
抗战开始以后,上海区大批干部被戴笠调到内地,王方南改任情报组长。
1938年夏秋之际,王方南与上海区另一个情报组长刘方雄被上海“公共租界”以“暴徒”的罪名逮捕,后经戴笠多方想办法营救出狱。当年11月,刘方雄、王方南均被调到军统香港区,刘方雄任书记、王仍当助理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