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军统”(310)
12月7日,为蒋打前站的陈布雷回到重庆,他后来回忆说:“到渝知佛海已于五日赴昆明,余即暂寓其新租之住宅。”
当天,陈布雷就去拜访了汪精卫,他说:“夜九时往访汪先生,再三询余对战局意见,事后觉其容止不甚自然,然当时不甚觉察也。”
陈布雷当然不知道周佛海等一伙搞的鬼名堂,12月7日晚,陈布雷就给周打电报,令他立刻回重庆,筹备召开原定于1939年1月召开的国民党五届五中全会。
今井武夫说:“周佛海是以视察宣传工作的名义到昆明出差的。七日秘书长陈布雷就打电报给他,要他立即返任。这是受蒋介石的命令发出的电报。”
实际上,汪精卫一伙早就在防着蒋介石回来,在1938年12月1日的日记中,周佛海说:“闻蒋先生十号以前将来渝,心理上有莫名其妙之感想,如小学生闻先生将至然。”
12月6日,已经逃到昆明的周佛海说:“本日接渝电,谓蒋先生明日可到。是则预定计划,将受绝大影响矣!其殆国运耶?焦灼万分。大小事只能尽人事,成败惟听天命,但余个人亡命,则早决心矣。”
12月8日,蒋介石回到重庆,恰好与汪精卫预定的“出走”赶在同一天。
蒋来了,汪当然不可能马上就走——“总裁”刚来,“副总裁”就走,也太不正常了,总得见个面吧,否则岂不令人生疑。
于是,汪精卫临时改变了计划,令陈春圃带着他的两个孩子先去昆明,一方面减少拖累,另一方面也要向周佛海说明情况,以便下一步的“配合”。
陈春圃,1900年生,广东省新会县人。
陈春圃是陈璧君的堂侄,1924年,曾任国民党中央党部宣传部秘书。1925年冬去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1927年5月回国,在武汉国民党中央党部组织部秘书。后任侨务委员会常务委员兼侨民教育处处长。
陈春圃说:“我跟随我的堂姑夫汪精卫有长久的历史。l922年,在我踏进生活的初期,就在他当会长的广东省教育会充图书馆干事。随后,再了两年即由堂姑母陈璧君荐我当广东省长公署机要课主任,自此对起才开始有了政治关系和活动:l924年汪精卫当国民党宣传部长,调我任该部秘书(其时没有副部长,秘书也只有一人)。1926年初我去苏联,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于1927年夏宁汉分裂时,汪精卫当汉口中央组织部长又电召我由苏联回国当该部秘书。l929年又受汪精卫之命由欧赴美主编纽约《民气日报》,进行反蒋宣传活动。到了1932年春,我由美回国之后不久,他又要我赴香港主持他个人创办的《南华日报》,继续作他的喉舌。但我当时厌倦了摇笔杆的生活,坚持不就,他才叫我搞华侨工作,在南京侨务委员会当常委兼教育处长,一直干了七年之久,替他做拉拢华侨群众的工作。
对汪精卫、陈璧君而言,陈春圃是晚辈,又长期受汪夫妇提携,因此,陈春圃在汪家的地位,多少有点类似于“管家”,让他干什么就得干什么。抗战胜利以后,陈春圃在法庭上曾经说:“被告自幼贫苦,因系陈璧君远房之侄,自二十三岁起即受汪精卫夫妇栽培提挈,前后达二十余年。平时汪、陈家事杂务亦辄令被告奔劳,事实上被告无异为其家庭之一佣役。”
陈春圃的话,当然有为自己开脱的成分,但“汪、陈家事杂务亦辄令被告奔劳”,倒是实际情况。
谈到汪精卫的出走,陈出圃后来回忆说:“成群结队的离渝是引人生疑的,所以群丑们商定分散逃脱的办法:周佛海先飞昆明,名义是视察宣传(其时周是国民党中宣部代部长),过了几天陶希圣又飞昆,而陈公博其时是国民党四川省党部主任委员,则约定与汪精卫同一天自成都迳飞昆明再行会合。我则护送本来在重庆南渝中学读书的汪的幼子文悌和幼女文恂飞昆,让他们转飞河内回香港,我则留在昆明与周佛海联络,并专候汪飞昆日期的电报通知龙云接他,另代定由昆明赴河内的滇越铁路挂车包厢,以便把全部逃脱的人装运河内。”
陈还说:“记得周佛海是1938年12月5日飞昆明,那天清早他就来汪家,我刚起床就被汪的副官传汪命要我到会客室,当时汪精卫关照我记牢周佛海告我在昆明的住址(金城银行楼上),并要我三天后(即12月8日)飞昆,到昆后每天注意收转他从渝发给周的密电报(收转机关系借陈璧君胞弟陈昌祖为经理的中德航空公司的电报挂号,以避人耳目)。”
据陈春圃在法庭上的供述,汪令他带着孩子先赴昆明的时候,并未对他透露太多情况。他说:“鄙人在民二十七年冬任职于侨委会,其时汪先生命向侨委会请假,带领其男女公子各一人赴河内转香港,并嘱到昆明后可先购票,遣其男女公子先赴河内,本人则暂留昆明,谓将来昆明演讲,可以参加讲演,等语。”
12月8日,陈春圃来到昆明,与周佛海会合。周在当天的日记中说:“饭后,春圃自渝来,谓布雷昨已到.蒋先生今日可达.汪先生嘱一切慎重;因将明日之行取消。”
对此,周佛海烦躁地说:“天下事多周折,往往如此,成败真由天定,非人力所能预谋。午睡不能成寐,苦心焦思,为平生所未有。其立即脱离现状欤?其返渝暂观形势欤?苦思深想,仍决定不返。原因甚多,最要者有二:一为迟早均须脱离,早则多挨几天骂,迟不过少挨骂几天,但届时恐无法脱身;二则思平两度赴渝,蛛丝马迹,在在可寻,一旦发现,国未得救,而身先丧矣!廿一号前决定赴港,如天不亡中国,汪先生或能于十天内离渝。”
在送走陈春圃的同时,汪令高宗武立即转告日方,请他们将原定的近卫文磨要发表的招降“声明”延期发表。否则,汪还没出来,近卫的讲话已发表,那可就“演砸”了。
12月8日,周隆庠找到西义显,对他说:“因蒋介石突然来到当地,不得已将六日出发的预定加以变更,然而前途并不悲观。汪兆铭认为:如蒋介石逗留时间较短,等他离开重庆后,从重庆出发;如时问较长,则借口尽快从重庆出发。”因此,周隆庠要求将“近卫声明暂时延期到有汪兆铭到达昆明后的确讯为止”。
这个意外的变故,把日本人也搞得十分被动,犬养健说:“在十二月二日,高宗武的哥哥来访伊藤,转告汪先生已全部允诺重光堂会谈内容,估计汪先生将会在八号从重庆脱出。听到今井这个报告,东京的首相官邸内定近卫首相十二月八日去大阪,并准备了新闻谈话的内容。近卫首相按预定日期到达大阪的旅馆,可是,一直到了九号,还一点儿没传来汪从重庆脱出的消息,首相只得假称有病而回到东京。”
今井武夫则说:“日本政府预先已做好准备,一等到汪逃出到河内,就立即发表总理大臣的声明。先是收到汪预定于十二月八日逃出重庆的通知,近卫首相准备按照这一通知于十一日在大阪大礼堂发表演说,向全国广播。近卫已经到了京都,但由于汪延期逃出重庆,近卫就以患病为理由,把演说和广播延期到十四日,接着他又全部停止进行,回到东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