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军统”(277)
经过长时间的准备,1910年3月31日夜,喻培伦、黄复生觅得机会,将丨炸丨弹埋设在后海某处,并决定由汪精卫伺机引爆。
关于埋藏丨炸丨药的具体地点,有“甘水桥说”和“银锭桥说”。
黄复生是这样说的:“余复多方调查。最后测定什刹海旁之一小桥,名甘水桥,距摄政王府最近,为出入必由之地。桥之北行阴沟一道。可将铁坛罐埋于桥下,人则藏于阴沟内,用电气发火。伺其过桥时,则接机关,电流—通,电气丨雷丨管遂起作用,而使丨炸丨药爆发。””
按:载沣住什刹海,但那并非摄政王府,而是醇亲王府。
载沣的父亲即醇亲王奕譞,其兄则是光绪帝,后载沣承继了醇亲王的爵位。光绪死后,慈禧挑选载沣的儿子溥仪当皇帝,这样,原来的醇王府就成了“潜龙邸”,照规定,载沣就不能再住了。于是,清政府在府右街为载沣另建摄政王府,因当时清朝内外交困,财力支绌,新府很长时间建立不起来,载沣只好暂时仍住老醇王府。
老醇王府在后海北岸,府邸后为卫生部机关所在地,花园则为宋庆龄故居。
汪精卫本人则持“银锭桥说”。他后来被判处“永远监禁”,押在法部监狱,看守张德兴对他甚好。据张德兴回忆,关于行刺一事,他曾与汪谈起。当时汪是这样说的:“是夜余与友二人至银锭桥下,埋置丨炸丨弹毕。”
其实,他俩说得都不对。
据亲手拘捕汪精卫的金样瑞后来回忆:“在载沣府之迤东,鸦儿胡同迤西,有一小型石桥(无名,往北通甘水桥),这是载沣每天必由之路。”
金样瑞是个“黄带子”,其时充任醇亲王府的马队卫士,载沣出门,除了丨警丨察之外,金样瑞他们也要随扈。
金样瑞是“老北京”,又常住什刹海,对附近的一草一木,想是比广东人汪精卫、黄复生要熟悉得多。况且,自乾隆开始,“银锭观山”就是燕京八景之一,如果真是银锭桥,金样瑞怎会称之为“无名小桥”?
在埋设丨炸丨药的当夜,出了点小意外。汪精卫说:“因导火线过短,不能应用,故修理将至天明,无结果而罢,故将铁罐丨炸丨药弃置桥下,用草及土掩蔽,以待翌日继续修置。不料翌日竞行事发,风声甚紧,正欲待机而动,已为警探侦之。”
在这里,汪的说法并不准确。实际上,他把几天晚上的事混在一块了——据黄复生回忆:“庚戌年二月二十一日,余与喻君往桥下工作,不知何来多犬狂吠。幸次夜往埋、异常清静。埋毕,敷设电线,不图线太短,所差甚多。”
也就是说,3月29日,黄、喻就来了一次,结果受到意外干扰,没有成功。3月30日又来,这晚倒是很清静,结果当黄复生安装丨炸丨弹的时候才发现,带来的电线太短了,不足以拉到引爆人的藏身之处。
第三天即3月31日,白天,他们去买了足够的电线,“至晚间十二钟后,余与喻君复往工作”,正干得起劲时,意外发生了:“喻君于桥下举首上望,讵见一人蹲于桥上。喻君以日话私谓余曰,桥上有人,吾等之秘密恐已被其窥破矣。”
据黄复生回忆,等他们被关入监狱以后,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始知其人系一赶大车者。因其妻三日未归,彼见桥下有两人,方以为系其妻与*夫也。”
黄复生听喻用日语跟他说已经暴露,“闻之骇然,乃嘱其速往告精卫避归,余将看一水落石出。”
由于守贞照相馆在南城琉璃厂,离北城的“作案现场”太远,交通不便。于是汪精卫等在什刹海旁边找了个破庙,此时汪精卫就藏在那里,准备黄、喻二人装好丨炸丨弹之后,他适时躲入“阴沟”,等天明之后,载沣上朝,汪引爆丨炸丨药,与载沣拼个鱼死网破!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要说想得很周全,但阴差阳错,连续三天都出现状况,也许是上天觉得汪精卫和载沣都俩寿数未到吧,不让他们死。
再说黄复生:“喻君去后,余择一巨树因而窥之,初见一人持小灯笼下桥。且照且寻,移时姑夫。余伺其去后,乃疾驰至桥下,将电线收回,拟将螺旋盖取转,以坛罐太重,一人不能携也。讵正退螺旋之际。突闻桥上步屐声其急,因螺旋太深,仓卒不能退去,无已,始将电线结为一束,随以沙土覆之,乃潜匿树后,窥其究竟。时见有三人一为丨警丨察,一为宪兵,一即普通人也。持灯笼二。下桥寻觅,良久乃出。”
至此,黄复生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于是“乃仓皇还东北园,即夜开紧急会议”,东北园即守贞照相馆旁边,汪等的宿舍,当时参加“会议”的有汪精卫、喻培伦、黄复生、黎仲实和陈璧君。
商量的结果,黄复生说:“云纪(喻培伦)赴东京重购丨炸丨药,仲实、壁君赴南洋筹款,余与精卫则留守,待丨炸丨药至乃继续进行,以所余之药无几。”
都到这会儿了,还想着“继续进行”,汪精卫们太小看清廷的“刑警”了。
“刑警”就是金样瑞。
金样瑞回忆的情况,与黄复生说的略有出入。他说:“宣统二年二月二十三日夜,小桥附近一个居民起来在门外大便,看见小桥下边有二个人影,分不清是男是女,这个居民认为非奸即盗,回到院里一喧嚷,街坊们都起来出外查看,二人已走。”
按:“宣统二年二月二十三日”是阴历,公历即1910年4月2日,这个时间应该是金记错了。
金样瑞说:“到天亮在桥下发现一个二尺多高大铁罐,有套丝盖,傍边有一罗丝,拧着一根电线往北通,一直到甘水桥下,并衔接着一个类似西门子电话匣子的铁盒子,还连着一个手电门,于是大家就报告了果子市东头提督衙门的官厅(是本管地面)。层层上达,一直到内务部尚书善耆(肃王),九门提督衙门正堂毓朗(朗贝勒)及丨警丨察内城总厅厅丞章宗祥,诸人均亲来勘查,一致认为是革命党人谋炸摄政王无疑。”
金样瑞说:“对这爆炸物,当时无人敢往外起,后由善耆电传内务部一个技术职员,名何次青者,才从桥下起出,打开看时,见罐内装黄色及黑色药面,纸桶包装,据说这是英国产物,还有像皮糖的胶质药品。后在德胜门外校场进行试验,配合了约百分之一的一点药品,爆炸后将地炸成一间屋大的深坑。以此推测,倘原埋在桥下铁罐整个爆炸,即掌握电纽人亦难活命。”
这个罐子是黄复生亲自定做的,他后来回忆说:“以其(指载沣)出入扈从太多,恐铁茶壶之力量太小,乃由余向骡马市大街鸿泰永铁匠铺交涉。定制大铁坛罐。圆径约一尺一二寸,高可尺许,能贮丨炸丨药四五十磅。”
按金样瑞的推算,无论是汪精卫,还是黄复生,不管届时是谁来引爆丨炸丨弹,都将与载沣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