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军统”(272)
刘佐周被杀以后,不知何故,日方认为此事出于已经离任的陶尚铭的策划,于是于8月5日将已经离开任所的陶尚铭诱到北平日本领事馆,并予以扣押。同时,华北驻屯军参谋长酒井隆、驻榆特务机关长仪我诚也就“刘佐周案”向行政院驻平政务整理委员会代理委员长王克敏及河北省政府提出“抗议”,声称“日军根据治安权将拘捕一切嫌疑犯,即使是中方官员也不例外。”王克敏则向酒井“深表歉意”,并要求“引渡”陶尚铭。
6日,河北省府决定“派员调查”,并电令滦榆区专员殷汝耕悬赏“缉凶”。
7日,河北省府主席商展自保定至天津访梅津美治郎,对刘佐周案表示“道歉”,并声明省政府决“严令缉凶,清除乱源”。同日,河北省政府公布“刘佐周案善后处置办法”两项。
8日、9日,孔祥熙、唐有壬连续向日驻南京总领事须磨提出释放陶尚铭的要求。12日,外交部向日驻华大使有吉明提出正式严重抗议。
17日,陶尚铭被“释放”。
8月12日,河北省府严令滦榆区专员公署限期破案。当然,高志远是抓不到的,到8月21日,殷汝耕不知从哪里抓了一个叫李振华的人,把刘佐周被杀案扣在了他的脑袋上,还取了口供,说是因被刘佐周撤职,故“怀恨行刺”。
刘佐周案就这样结束了,只苦了陶尚铭,无端被关了十几天。
此后不久,1935年11月25日,殷汝耕成立“冀东防共自治委员会”,后又改名为“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公开叛国投敌。
“七七事变”之后,王克敏在北平成立伪“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冀东防共自治政府”被并入王克敏的伪政权,后陶尚铭做了伪河北省公署教育厅长。
很可惜,与日本人打了一辈子交道、吃尽日本人苦头的陶尚铭,最终与殷汝耕“殊途同归”,还是落水了。
至此,陶尚铭走入了抗团的视线,祝宗梁说,在“火烧教科书”之后,“事情并未就此完结,大家觉得当时身为伪教育局长的陶尚铭应对修改教科书负主要责任,决定将其杀掉。
当时,是抗团成员沈元寿了解到到陶尚铭住在马场道西湖饭店,“并经常在下午两点多钟离开饭店乘汽车外出”,孙若愚听了,决定利用这个机会进行狙击,并决定由他自己和孙湘德担任射手,行动组的另一位成员宋长富和祝宗梁掩护,必要时也参加战斗。
据祝宗梁回忆,“10月的一天下午,他们潜伏在饭店附近,发现陶尚铭上了汽车,就马上赶过去隔着汽车向里开了八九枪,然后骑上自行车离开现场。我们离开约50米担任掩护,看他们一切都顺利,遂也离去。”
祝宗梁说:“事后才知道陶逆只中了一枪,打瞎了一只眼睛。总结这次经验,认为是汽车铁皮和玻璃造成了子丨弹丨偏差。”
经查,陶尚铭被刺的准确时间,是1938年11月6日。
抗团行动工作的下一个目标,是天津的经济汉奸王竹林。
王竹林,生于1855年,本名王贤宾,字竹林,以字行。
王竹林是长芦盐商出身,也是工商界的“老前辈”了。
盐业关系民生,又是国家的重要税收来源之一,因此自古以来就是国家垄断行业。既是垄断行业,就必有人从中发大财,所以凡是管盐的官,以及做盐业买卖的人,都是巨富。富得今人难以想象,说是“富甲天下”一点不夸张。
在前清、康熙、乾隆都曾数下江南进行“巡视”,花钱如流水,到今天还被诟病。其实,客观地说,康、乾二帝“南巡”花的钱,包括皇帝的“万寿”庆典,还有所谓“河工”,许多费用都是盐商“捐输”的。而且,遇有重大的战争,如乾隆的所谓“十全武功”,其军费开支,也有盐商的“贡献”在其中,否则单靠国家,哪里拿得出那么多军费。到咸丰年间,太平天国占据了东南富庶之地,清政府的税赋收入马上就成了问题,这当中,失去了两淮“盐课”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历史上,盐业的重心有两个,南方就是两淮,两淮盐运使司驻江苏扬州,因此这里也是盐商云集的地方,扬州的园林十分出名,其实当年都是盐商们的私家财产。
北方就是长芦,即河北沧州,论规模,长芦盐场略逊于两淮,前清设长芦盐运使,也是个肥缺。由于长芦盐运使经常与富商打交道,见的世面多,无形当中得凤气之先,因此,1793年,英使马夏尔尼来给乾隆过生日,顺便谈谈通商的事,与外事工作八竿子打不着的长芦盐运使徵瑞,居然被选派陪同接待马夏尔尼一行,就是觉得徵瑞在当时的官僚中,大概比较“洋派”一些,省得在外国人面前出洋相。
当时乾隆详细指示了接待工作的“原则”,“……应付外夷事宜,必须丰俭适中,以符体制,外省习气,非失之太过,即失之不及。此次英吉利贡使到后,一切款待固不可踵事增华。但该贡使航海往来。初次观光上国,非缅甸安南等处频年入贡者可比。”
在徵瑞陪同马夏尔尼一行前往京城的路上,乾隆还给徵瑞下旨,谆谆教诲,说你是不是已经答应了马夏尔尼他们,要在圆明园远瀛观请他们吃饭,如果说了也没关系,我该请就请,如果没说,到时候就看情况安排。(“英吉利使臣在远瀛观正殿赏饭一事,该政曾否向正副使及通事提过,如已向其说过,不必撒谎,据实说出,自当仍旧赏饭以示诚信。若未经向其说及,则赏饭一事可行可止。”)
乾隆是所谓“英主”,世事洞明,尽管此时已经83岁了,头脑依然清晰无比,他显然是听说徵瑞可能应了英国人什么事,怕他不敢说,到时候耽误大事情。从这件事上看,乾隆还是一个很通情达理的人。
但是,在最关键的问题上,乾隆毫不放松,他特地叮嘱徵瑞:“……当于无意闲谈时,婉词告知,以各处藩封到天朝进贡观光者,不特陪臣俱行三跪九叩首之礼,即国王亲自来朝者亦同此礼。”
此事对马夏尔尼、对英国政府都形成了绝大的刺激,1860年,天津设立英租界,英国人特地将其中的一条小马路改名为“马夏尔尼路”,可见其衔恨之深。
与扬州一样,经营盐业的长芦,也出了许多巨富,民国许多亦官亦商的人士,都出自长芦,如曾为袁世凯办理“善后大借款”的周学熙;如袁世凯的表弟、后来创办盐业银行的张镇芳,都做过长芦盐运使。展子虔的《游春图》、陆机的《平复帖》,都是解放以后,由张镇芳的儿子张伯驹捐赠给故宫博物院的,可见其家财力之雄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