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军统”(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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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的“决议”既已形成,下面要决定的就是谁来执行,谁来办这件挨骂的事?
应德田是文人,长于鼓吹,登高一呼是他的长项,杀人,他还不是这块料。
苗剑秋,那就加个“更”字,比应德田还能“吹”,连老蒋,苗都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声称要让他“站着进来,滚着爬着出去”,但也仅仅是说说而已,真要动刀动枪,那是不行的。
“三剑客”当中,堪称“文武双全”的,只有孙铭九,大家不要以为孙不过赳赳武夫而已,人家那是正牌的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生,这在当年是响当当的学历——老蒋以军委会委员长之尊,在日本也不过读了个东京振武学校而已嘛,那才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预科!
按:奉军,乃至后来的东北军,与其他军阀部队相比,有一个特别大的不同,就是他的各级军事指挥员,基本都是受过正规军事教育的。老一辈的,以保定军校和东北讲武堂出身居多。中下级的青年军官当中,除了像孙铭九这类军事院校的毕业生以外,还有许多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还有留洋的。这一点,像冯玉祥的西北军等等,是没法比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造成东北军中分为保定系和东北讲武堂两个派别。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东北军的这些青年军官,由于受过西化的教育,思想比较“活跃”,头脑中传统的东西比较少,参与意识比较强,自我感觉良好,“敢想敢干”。当然,这与东北军“统帅”张学良的性格和作为,也有很大的关系。
由于孙在“抗日同志会”中、在东北军中的特殊位置,大家都认为孙铭九是做这件事情的不二人选。
但孙铭九并不想去——孙也不是傻子,作为一个军人,以下犯上,总归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因此,最初,孙铭九推67军115师师长刘启文去,理由是刘的官阶比自己高。
应德田善解人意,看出孙铭九的心事,怕自己“师出无名”,日后挨骂,所以他告诉孙:“我要写一篇宣言作传单,说明王以哲的罪过是出卖东北军,出卖副司令,所以要铲除他……。”
孙铭九看大家“公意”已决,只好应承下来。
孙铭九活了91岁,日后的多少年,不知道孙铭九怎么想这天发生的事——主意是应德田出的,自己却在前面顶缸,甚至会因为这件事而青史留名。
杀王以哲的任务,孙铭九交给了商同昌,孙告诉他,叫警卫团第5连连长于肇中(原名于文俊)带一个排去杀王以哲。并叫商通知第7连连长王协一,同样带一个排,去杀何柱国。
据商同昌回忆,为防止有人通风报信:“会议决定杀王以哲、何柱国二人以后,除了执行任务的人以外,大家都暂时别离开这里。”
王以哲是军人,不像咱们普通老百姓家,说去就去,人家家里是有警卫的。因此商同昌接受任务以后,就准备到粉巷二十七号王以哲家附近去看看地形,了解一下警备情况。
军警督察处处长文英奇是开着车来的,于是文主动提出,让商坐他的汽车,两人一起去王家查看。
商回忆说:“文英奇陪同我坐汽车在粉巷二十七号王以哲门外兜了一个圈子,看见他门口有两个警卫,拿着手枪,警卫很严,在对大门口外边的房子里住有一个排的兵力,机关枪上了子丨弹丨药盒。文英奇告诉我说:王以哲住在进门以后的右手房间里。”
查看完毕,商回到营部,找来于肇中连长和他手下的戚排长,传达了孙铭九的命令,“并告诉他因为什么要杀王以哲,以及会议的概略情况。以后我告诉他们王以哲家的住址,警卫情况。”于肇中听了以后说:“王以哲是我的老师,我去过他的家。”
“解决”王以哲的过程十分顺利。孙铭九说,于肇中出发后不久,就有人跑来报告说:“王以哲在家中己被打死了。”
具体的情况,据商同昌回忆,是这样的:“我传达命令后,于连长、戚排长带一排兵坐大卡车到粉巷胡同口下车,然后列队唱歌通过王以哲家门口,队伍半过时,突然散开把门口警卫缴械,冲入院内,进屋把王以哲打死在床上。因为王以哲家的警卫人员也有所准备,曾打伤了第五连的一个兵,子丨弹丨横穿两颊。
商同昌是在于肇中出发大约十五分钟之后到王家的,于带他到王的卧室去看,商看到“王以哲倒在床上已死。”
王以哲是被乱枪打死的,据高崇民说,王以哲“身中九枪死在床上”。
这时,商看到院里还被绑着一个女人,就问于是怎么回事,于说这是王军长的太太。
商同昌说:“赶快把她放开,这与她没有关系。”又对王以哲的太太说;“我们都是东北人,打死王军长,我们也都痛心。现在王军长已经死了,与你们家里人没关系,你们不要害怕,赶快买棺材把王军长成殓起来。”
王太太听了,一边哭一边说:“我们没钱买棺材,钱都让你们兵拿去了,十条金子,三万八千元钱。”
商同昌听了以后,当时“头嗡了一下”,于是马上责问于肇中,于低着头不说话,显然是他放纵手下抢了王家的财物。于是商说:“你赶快查清楚,把钱和金子给王军长家找回来,否则你负这个责任。”又对王太太说:“如果有这么一回事,钱我一定给你们找回来。”
回营以后,商同昌召集第5连官兵训话:“你们拿了王军长家里的金子和钱,张副司令回来我们怎么交代!赶快如数交还,给王家送回去。”
在商的追究之下,士兵们交回了一部分钱财(七条金子,一万八千元钱)。
事后,商同昌向孙铭九报告了此事,孙让他把钱先存在营部,于是:“我就把这笔钱锁在我的办公桌里。”
王以哲这边很顺利,人也杀了,钱也抢了。何柱国那边,却遇到了麻烦。
前面说过,2月1日,感到西安气氛不对头的杨虎城,已经将“三位一体“中的主要人物接到新城大楼保护起来,因此,带着兵去“搞”何柱国的王协一扑了个空。王是下级军官,对东北军上层的动向无从了解,并不知道何柱国已经在前一天避走,还以为是有事外出,于是在何家中“蹲守”,并将情况向孙做了汇报。
此时,商同昌正在向孙汇报杀王的经过,于是孙说:“据王协一报告,说何柱国没有在家。你到何柱国家去看看。”
商同昌赶到何柱国家时,见到了“抗日同志会”的另一位重要干部何镜华,何正与骑兵军炮兵营营长刘士玲谈话。何见到商,就对他说:“何军长不在家,刘士玲说是到杨(虎城)主任公馆去了。”何还说,他正与刘士玲商量,让刘士玲把何柱国家里的枪集合到一块儿,装箱交给王协一。商“又问王协一连长,情况大致相同,我就回营去向孙铭九作了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