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军统”(217)
关于刘乙光,还有一件趣事,值得说说。
那是在1948年,张学良在研究明史之余,忽然对禅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让刘乙光为他买一部《指月录》,这本书是在成都出版的,当时他们已经身在台湾,没有地方可买。于是刘乙光给他原来的搭档、当时正在成都的许建业写信,让他代购。
许建业认识南怀瑾,就请他代购了一部《指月录》寄给了张学良,同时,南怀瑾还送了许建业一套《维摩精舍丛书》。
后来南怀瑾也到了台湾,并打算重新印行《指月录》。用他的话说,当时的台湾,还是“文化沙漠”,因此整个台湾,连一部《指月录》都找不到。
刘乙光学过禅,而且跟南怀瑾拜过一个老师,所以南、刘二人是同学,同时也是好朋友。于是南就找刘,问能不能跟他借一下《指月录》。刘说,张将军早已信奉西教,这部书留着也没有用了,就还给你吧。
这时南又想起他送给许建业的那套《维摩精舍丛书》,于是就打听许建业的下落,刘乙光说,这部书,许建业早已经送给我了,干脆一并奉还吧。
这就是《指月录》和《维摩精舍丛书》得以在台湾印行的原委。说起来,刘乙光对于文化在台湾的传播,也做过贡献呢。
这段往事,南怀瑾在《南禅七日》当中还特别讲过。
早在1940年,以“管束”张学良有功,刘乙光就已经晋升为军统局少将专员,然而,其职司,依然是带着手下那几个便衣和一个连的宪兵,陪伴着比他小三岁的张学良。
南怀瑾曾经借用苏轼的《洗儿》诗意赠刘乙光,“人人都说聪明好,我被聪明误一生。但愿生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暗喻刘乙光一辈子的事功仅仅是当个看守,而当看守居然也能熬成少将。
1962年,64岁的刘乙光,在与张学良共同度过了25年之后,终于被调回国防部情报局(即原军统局、国防部保密局),两年之后退休。
25年的岁月,不可谓不长;25年的岁月,刘乙光与张学良一起“慢慢变老”。这25年,与张学良一样,刘乙光同样耗尽了一生当中最好的年华;不一样的,张学良还有赵四相伴,刘乙光却把自己的老婆熬成了疯子。
从这个意义上讲,这25年,刘乙光又何尝不是在坐牢呢?
1982年,刘乙光在台北去世,享年84岁。
继刘乙光之后负责“管束”张学良的,是熊仲清。
熊仲青,1907年生,湖北人,杭州特训班第一期毕业。
与邱秀虎、韩庆徇一样,熊仲清也是最早到张身边工作的便衣特务之一,
1937年11月29日,张学良现在日记中写道:“自赣西饭店迁于绛园,此园为一萧姓住宅,我分租的。”这个“绛园”就是熊仲清物色的,其房东肖绛君是武汉大学教授,房子很大,没住几个人,于是由特务队包下,每月租金160元,实际只住了不到一个月。
中美合作所成立以后,许建业调走,熊仲清升任副队长,1962年接替刘乙光任队长,直到1966年退休。
尽管熊仲清“陪护”张学良的时间最长,但他没有熬上将官,到退休是也仅是上校。
第三任“队长”是段毓奇。
段毓奇是福州人,1957年到张学良身边工作,到1980年为止,也干了23年。
段毓奇的长子段世尧是留美的流体力学博士,他的前妻、也就是段毓奇的儿媳妇非常出名,研究台湾文学的应该都知道,那就是著名作家陈若曦。
段毓奇之后,也就是最后一任,是李震元。当时对张学良的“管束”已经放宽尺度,因此将“特务队”改称“第一特勤组”,李震元为组长,直到张学良赴美国为止。
1959年,蒋介石下令解除对张学良的“管束”。
1964年7月4日,张学良与赵四小姐举行了宗教婚礼,女方的证婚人,正是黄仁霖。
1979年10月5日,农历中秋节,张学良第一次在台北公开场合露面。
1991年,张学良夫妇获准赴美探亲。
1995年4月,张学良夫妇定居夏威夷。
尽管张学良一生当中多数时间都处于逆境,但他惊人的长寿,使他看到身边几乎所有的亲棚、故旧和对手的凋零,有的甚至看到了两代。
老蒋,逝于1975年,享年88岁;
小蒋,逝于1988年,享年78岁;
宋子文,逝于1971年,享年77岁。
张群,逝于1990年,享年101岁。
戴笠,因飞机失事死于1946年,年仅49岁。
于凤至,逝于1990年,享年92岁。
赵一荻(又名赵绮霞,即赵四小姐),逝于2000年,享年88岁。
张学思,逝于1970年,享年54岁。
张大千,逝于1983年,享年84岁。
王新衡,逝于1988年,享年80岁。
王一方,因火灾死于1993年,年仅41岁。
算将起来,只有当年的知己宋美龄活过了张学良,于2003年以106岁的高龄辞世。
夏威夷的海滩,当张学良坐在轮椅上,远眺海天之际的时候,不知道——
有没有感到一丝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