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军统”(211)
张学良是好热闹的人,老看书也不行,邵力子来的时候,张就曾经诉苦:“我在书房简直坐不住,好象屁股上有刺一样。”邵力子说:“你喜欢在外面,就多在外面玩玩吧!”
张学良在奉化的这个阶段,是整个张在幽禁期间最放松、最“自在”的一个时期。
邱秀虎说:“张将军在溪口这段时期,经常有人前来看望,陪着他游玩,生活和各方面招待也都比较好。雪窦山名胜较多,活动范围广阔,住所也较宽敞舒适,当时张并不感寂寞。他住在招待所时,对外没有保密,当地人和外地游客,都知道张住在这里。从表面上看,张在溪口期间,情绪还不是很苦闷的。”
邱秀虎说的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对张学良进行“管束”的各项“措施”、“工作流程”等等,经过一段时期的“摸索”、“实践”,日臻”完善”,不用不错眼地搞“盯人防守”,所以,张的生活反而轻松了一些,甚至有心情外出游览了。
张学良经常拿着地图,告诉刘乙光他们,要去哪里哪里玩,特务们就根据他“提出的时间、地点,先行布置,准备好游览和野餐的工作。”
去得最多的,是溪口的风景区千丈崖,那里有一个大瀑布,“高数百丈,水流湍急,很是壮观。”这个景区现在还在,网上有照片,那瀑布真可以用“飞流直下三千尺”来形容,比庐山那个强多了。
当时,千丈崖边还有一个庙,当游客们观看瀑布时,“和尚用美观的盘子装了许多枚大爆竹,供游客作游戏。游客将大爆竹点燃以后,用力向对面大瀑布扔去,爆竹发出的声音特别响,游客就给和尚钱。”
久而久之,这个叫“天地晌”的爆竹钱就成了庙里的一项收入。张学良去的时候,一开始,和尚每次都用盘子端出“天地晌”来,张很感兴趣,但特务们并不是每次都给和尚钱。后来张学良再去的时候,和尚就不再提供这项服务了,跟他们要,也只拿出二、三个来。到最后再要,和尚干脆说没买,搞得张很扫兴。于是张对邱秀虎说:“可能是我们没有拿钱给和尚,所以他不肯拿出来,以后我们自己买来放吧!”
离溪口约一百多公里的新昌县有个名胜叫大佛寺,张很感兴趣,于是通知刘乙光说要前往游览。去外地,刘做不了主,经请示戴笠同意,于是张学良和赵四、刘乙光、许建业四个人乘卧车、另外十几个警卫乘大车,浩浩荡荡地就去了。和尚一看来这么多人,知道不是一般人,“便由方丈出来迎接,并向张将军详细介绍了大佛寺的沿革及其他情况,张听得津津有味,在寺内游览了一番。方丈还准备了三桌丰富可口的素餐招待我们,张和赵四小姐一直赞不绝口。”
饭后,刘乙光向张建议应该捐点钱给大佛寺,于是张送了六十块钱,还说:“这个大佛真不小,可惜庙子没有很好修整。”
某天,张学良游览归来,遇到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从坡上看见在雪窦山寺庙门口有一个女人在那里指手大骂,方向是朝着我们的。当时还听不清楚她在骂谁,越走越近,骂的话已经听得清清楚楚了,原来这女人连哭带骂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将军。张当时很生气。”
特务们一问,方知是蒋孝先的遗孀袁静芝,她是来雪窦寺给死去的丈夫做佛事的,见张游山归来,就破口大骂起来。
当时张极为不爽,什么也没说,就回去了。后来气消了,觉得也有对不住蒋孝先的地方,于是拿出一笔钱来,给蒋孝先作法事,超度灵魂。
蒋孝先有二子二女,后蒋经国带着其中的二女—子去了台湾,袁静芝和幼女则留在了大陆,解放以后,袁曾任宁波市政协委员。
1937年阴历3月20日,蒋介石的堂兄蒋介卿下葬,蒋家办白事,排场自然小不了,有头有脸的人都得来,当时祭奠灵堂设在蒋家祠堂,来宾则住在武岭学校。据张明镐回忆,“其中最引起溪口人注目的是冯玉祥,因冯是倒蒋反蒋的有名人物。他和居正同来,蒋介石特别接见了他们。武岭学校里的招待人员特别安置他们在大礼堂内一间小房间休息。”另外还有何应钦、俞飞鹏、朱家骅等等,杜月笙、王晓籁等人也来了。
自然,张学良也去了,当时是刘乙光带着4个警卫陪他去的。回来以后,前来吊丧的人多来顺便看看张学良,热闹了一番。
蒋介卿出殡,所有费用全部由蒋介石承担,因此借着这次丧事,蒋介卿家还挣了一笔。据张明镐回忆,当时蒋的遗孀单氏曾去找总管丧事的蒋孝祥,说:“阿叔(指蒋介石)是不在乎的,他帮我家的忙也只有这一次了,你在账目中可以多报一些”,后来一算,单氏“干落“了4000快钱。
据邱秀虎回忆雪窦山时期的张学良说:“张将军身体很好,当时是一个胖子,头发已经开始秃顶了。”据我们看到的西安事变时张学良的照片,明显还是一个翩翩美“青年”,刚几个月的功夫,怎么会变成一个胖子,头发也掉了?
其实很容易理解,心情不好,肯定要掉头发。至于身体发胖,则明显是失掉了原有的生活规律造成的。因此,张学良十分注意锻炼身体。
由于张不同寻常的出身和经历,把他锻造成了一个大玩家,各类体育、娱乐活动,没有他不精通的。
据邱秀虎回忆,张学良喜欢游泳,夏天经常到离雪窦山十里以外的沙堤大溪去游泳,从雪窦山别墅到沙堤,“中间有五华里是险峻的山坡,上下需用藤轿代步。监卫人员后来就在寺旁挖一小池,专供张游泳,从此就不到沙堤大溪去了。”
很多体育运动是需要别人配合的,张学良一个人没法玩,得特务们与他一起玩才行,邱秀虎说:“张将军是爱好运动的,有时要在住所门口打排球,由队长刘乙光指定几个警卫陪他打。宪兵连的个别排长也陪他打。”
但特务们毕竟不像张学良那样多才多艺,有的能陪,有的还真陪不起。邱秀虎说:“他还喜欢游泳,而且技术很好。我们警卫中有一个年轻人叫王心德,不会游泳。张有次游泳时,要他也下水游,他执意不肯,张看见王的那个窘相,便在水中纵声大笑起来。”
在这时,张学良与特务们的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每天晚饭后,张就找几个人陪他玩。“他从房里拿出外国跳棋、高尔夫球和其他玩具,到饭厅里教我们玩,有时他也打乒乓球。”
张学良爱下象棋,而且下得特别好,邱秀虎说:“午饭后他略为休息,有时找我们警卫中的人下象棋。下得较好的余鉴声、吴时泰、王文晓、韩庆勋等都陪他下过。”
邱秀虎说的韩庆勋,准确的名字,叫做韩庆恂。韩庆恂也是杭训班学员,与我们前面说过的王鲁翘是同学。
推荐韩庆恂进特训班的,是他的堂兄韩庆堂。
说起韩庆堂,武术界的人应该都知道,那是一位继往开来的武术大师。
1929年,杭州举办过一次“国术游艺大会”,实际上是全国武林高手的一次大比武,曾轰动一时,经过比武,选出了前十名,其中第7、8、9名为山东即墨人包揽,获得第7名的就是韩庆堂。
韩庆堂生于1901年,是长拳名家姜本河的弟子,习少林功夫,后又进马良的山东武术传习所学习。1928年,韩庆堂入南京中央国术馆首期学习,1930年毕业,后被浙江警官学校聘为武术教官。
特务们下不过他,觉得没劲,时间长了,就不爱下了。后来张就让他们一个车,让一个车也不行,就再让车、马。有一次,张找特务胡祥林来下,说:“我让你车、马,要是谁输了,就打三下手板。”结果胡祥林下了两盘都输了,挨了两次手板。以后胡再也不敢陪他下了,张乐得够呛。
张学良有时也逗特务们玩,有一次,他问韩庆恂:“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韩说:“我是警官学校毕业的。”张学良听他是山东口音,就问:“青岛有个警犬学校,你是山东人,我当你是那个警犬学校毕业的哩。”韩不知张有意作弄,还一本正经地说:“哪里有警犬学校嘛?”张哈哈大笑。
1937年11月7日日夜里,中国旅行社社后厨突然起火,因山上汲水困难,无法抢救,所有房屋被全部焚毁。
起火的原因,据邱秀虎回忆:“奉化山民传统习惯,逢时逢节都要做些土制点心。是年农厉八月十六日,张学良出外闲逛,看到农民在吃米制发酵馒头,打听一下,才知道是当地人过节的习俗。而他一时好奇,回到别墅后,就出钱叫厨师大量仿制,预备分赠全体警卫人员。到了第二天,因蒸烧时间过久,烟囱旁的天花板炙热烧焦,一时引起火灾。时值深夜,监卫人员已多数入睡,待发觉后进行抢救,已措手不及。
起火以后,张学良并不慌乱,只是指挥特务们全力抢救他的四箱书画,“对其他用物,毫不介意”,他说:“书画是花钱亦买不到的”。
此后不久,战事吃紧,刘乙光奉命将张学良转移到黄山,从此就开始了漫长的迁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