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军统”(210)
据邱秀虎回忆:张学良被囚的初期,特别是刚刚被“判刑”、住在孔祥熙公馆的时候,心情非常坏,整天一句话都不说。
当时特务们发现张在睡觉时,总是把身上穿的一件背心脱下来地垫在床上,然后睡住背心上,他们觉得十分可疑,认为这件背心里一定藏有什么秘密,或者有武器,但又不敢去检查,于是就向宪兵特高祖反映。特高祖听了,就拍了一个宪兵,趁张学良睡熟后翻身的时候去检查,结果被张发现,张非常生气,大声说:“你们真缺德!真缺德!”据邱说,“这是张将军被囚禁后所讲的第一句话,可见他的心情是何等的忿懑!”
到了奉化以后,夫人的到来,令张的情绪大为好转。
先来的是于凤至。于凤至与张学良已经分别整整3年了。
1933年3月11日,张学良因热河失陷“通电”辞职,次日即到上海,等待宋子文为他办理出国手续。
在此期间,张学良办了一件令他受益终生的大事——戒毒。
张最初是吸食鸦片,后来又改为吗啡,当时张的毒瘾已经非常严重,据其部下王卓然回忆:“他每日要打400多药针,才能过瘾。你知道这400多药针有多大力量吗?据医生说,这400多针,若是一次给无病的人打上,每人一次打上10针,可以打死或重病40多人。”
宋看了十分痛心,他对张说,你这样跑到国外去,别人不更得说我们是东亚病夫了么,张深以为然,于是痛下决心,准备戒毒。宋为他请了有名的上海疗养院的米勒博士,米勒与张学良也是朋友,否则也不敢承担这个任务。
据张回忆这一段时间的情景时说:“我在昏迷时,我的部属,曾对米勒大夫声言,假如把我给戒死了,他们会把大夫给枪毙了。”可见戒毒之艰难。
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下定决心的张学良终于戒掉了毒瘾,随即于4月11日携于凤至等出洋,据张说,之所以走的这么匆忙,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换一个环境,远离丨毒丨品,以免复发。
期间,张学良游历意大利、英国等国,1934年初,张奉蒋之命回国,因孩子在英国读书,所以于就留在国外,没有与张一起回来。
1934年1月8日张学良回国抵上海,2月4日,蒋介石在杭州与张学良、宋子文、孔祥熙会谈。期间谈到张学良的工作问题,张本人表示愿意担任蒋的侍从室主任,“随侍学习”。蒋不同意,让他去“豫鄂皖三省剿匪总司令部”给自己当副手,主持工作。张学良一开始不想去,但推也推不掉,只好于3月3日在武昌就职,并于1935年9月尾随红军进入西北,没想到这一去落得这步田地。
对此:于凤至后来说:“当时我身在英国,在这关系汉卿一生自由的关键时刻,我不在他身旁,我一生痛悔的事,就是没有阻止他陪送蒋先生去南京。”
邱秀虎说:“就在张将军心情极端苦闷,精神万分颓丧的时候,张夫人于凤至来到了雪窦山,使沉闷的雪窦山气氛为之一变,活跃起来,张将军从沉默寡言变为谈笑风生,愁云密布的脸上,开始出现笑容。
于凤至在雪窦山住了大约一个月,就回上海去了。接着来的是赵四小姐。据邱回忆:“在这段期间,于凤至和赵绮霞是轮流来陪伴张的。每逢周末,这个由上海乘轮船来宁波,那个就由宁波乘江轮去上海。她俩也曾共同住在一起过,相处得很和睦,不过时间很短。”
1937年3月,张学良和赵四小姐省的儿子张闾琳也从美国来到了雪窦山,张学良非常高兴。张闾琳当时只有6岁,由于他是在美国长大的,不会说汉语。邱秀虎说,如果他要吃蛋炒饭,会说成是“我要吃饭炒蛋”。张闾琳走的时候,张学良夫妇都恋恋不舍,赵四流下了眼泪,“当年驰骋疆场的少帅也不免动了儿女之情,眼眶都润湿了。”
对于凤至和赵四带来的东西,特务们都要进行检查,怕他们暗中携带枪支弹药。但是,碍于张的身份又不敢太过分,于是每次于或赵来的时候,都是派副官应汉民到宁波,以迎接的名义,授意宁波丨警丨察局在轮船码头进行检查,但始终未查出什么名堂。
事实上,张学良夫妇对特务们都很好,经常给他们一些礼物,一次,于凤至从上海来,带了很多东西让刘乙光分给大家,“每人珍珠罗翻领汗衫一件,卡叽布短裤一条;队长和队附另加送派克钢笔一支。”
看守张学良的特务们,以南方人居多,只有邱秀虎在北京生活过一段时间,而且又负责一些行政事务,跟于凤至有时能聊一聊。据邱说:“记得在炎热的暑天,张将军每天外出时,我大都跟随。因为太阳暴晒,有两次我又没有戴草帽,真是汗流浃背,汗衫也脱了,结果后背晒起了水泡,疼痛难当,睡觉也极为不便。于凤至知道了,她亲自拿药膏给我擦背上有水泡的地方。这件事,至今我印象还很深。”
邱秀虎有个毛病,特别怕打针,1937年夏,不知因为什么传染病,大家都打了疫苗,邱坚决不打,说“打针反应我受不了,我愿意害霍乱病,宁死了都不打针。”张学良听了跟他开玩笑说:“你害霍乱病死了不要紧,传染给我们,怎么办?不行,不行,还是要打哟!”邱还是不打,于是,张就拿了两片药给邱,说:“我算怕你,这是德国拜耳药厂的防疫药片,与注射打针有同样效力,又没有任何反应,快吃了吧!”
谈到张学良的“读书”,一开始真是拉开了很大的架势,老蒋还给他派来了一个老师。这位老先生姓步,据说是前清进士出身,奉命来教张学良学国学。
为了营造学习的良好“氛围”,不光张要学,看守张的特务们也要跟着学,于是,刘乙光奉命组织了一个“读书会”,他本人、许建业,另外还挑了几个特务,买了四书五经,准备了纸笔,煞有介事地开始学习“国学”。
最初学的是《论语》和《中庸》,每天由步老先生讲一个半小时,但效果很不好,首先是张学良没有什么兴趣,特务们就更甭提了,刘乙光是师范毕业的,可能还稍微好一些,其他的人简直如同听天书一般,不知所云。据邱说,大家都被“弄得昏昏欲睡,但还是勉强维持了六七次。最后张实在不愿意学,特务们也巴不得这个“读书会”早点垮台。在大家都不愿意的情况下,这位步老先生也感到自己这一套在这里不吃香,颇有自知之明,灰溜溜地夹着他的《论语》和《中庸》离开了雪窦山。”
其实,张学良并不是不爱看书,但他的兴趣不是“国学”。据邱秀虎说,张在溪口的书房,“有三个书架,六尺高,分三层都摆满了书,大多是哲学书籍,另有很多外国画报和外文杂志。这些书籍画刊,都是从他上海住所运送来的。”
宋子文经常在上海给张学良买书,再通过特务处给张寄过来,每次都寄来二三十本。或者是于凤至、赵四来的时候,给他带一些。特务们去宁波采购东西时,张学良也会开个单子,让他们帮助买书。
这个时期,张学良还有看报的权利,据邱说:“我们也给张订了几种报纸,如《申报》、《新闻报》、《时报》和外文的《宇林西报》等。每次报纸到来时,张都要浏览一遍。他喜欢看外国画报,我们订有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