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一代武林宗师
1935年,广东佛山金楼的厨房里,一位满脸皱纹,面如刀削的老人静静得坐在炉灶前,双眼深邃的看着灶膛里通红的柴火,铁锅里“咕噜咕噜”作响,里面是自己熬的蛇羹,今晚金楼大摆宴席,南北方武林人士齐聚一堂,组局的正是自己的师弟,北方武林中人公认的魁首,八卦门的掌门宫宝森。
此处师弟率领众弟子南下广东,籍由推动“中华武术会”的名头,倡议南拳北合,间接谋求武林通道支持南京政府。楼上人声鼎沸,喧哗之声不断传了进来,老人沉默的往灶膛里添加了一根柴火,接着他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到,“如果当初是师弟杀了那个日本武士薄无鬼,自己作为掌门,能不能将八卦门带到今天的地步。”,甘愿在厨房终日不露面的这位老人,正是当年大名鼎鼎的东北第一武林高手,丁连山。
丁连山看了看厨房门口,蛇羹端上去已经有一刻钟的时间,想必师弟会认得自己的手艺吧,20年了,师兄弟是该聚聚了,想必他也不会嫌弃现在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境遇吧,灶膛里柴火噼里啪啦的响声将丁连山带入了那个大雪纷飞的1915年。
1915年春,奉天的大街上寒气逼人,寒冷的天气依旧抵挡不住来来往往的行人,一位身着和服的日本武士突兀得出现在大街上,他上衣交领右衽,三角广袖,胸前系宽带子,绿颜色晶亮好看,下袴似裙,有水云褶缝,短刀斜插腰际,长刀在手,之间他大喝几声,随即对着往来的行人说到,“凡此剑所到之处,既是大日本国之领土,擅入者死。”,那日本武士一边说着一边用剑在地面画了一个经可丈许的圆圈,然后闭目站在了中间,不断重复着那句话。
行人纷纷侧目,其中也不乏热血满腔之武林人士,见此情景,难免义愤填膺,不一会,圆圈里横三竖五得躺下了几具尸体。可那个日本武士从未离开圆心半步,而他的剑只有三尺来长,不知是围观群众的错觉还是他会什么妖术。
不多时,围观的群众却发现,那个日本武士的圆圈在不断扩大,原先只占半条路的圆圈,数刻之间,两条马路的十字路口都在圈里的范围了。
丁连山找到师弟宫宝森商议,但见自己师弟支吾再三,似有苦衷,丁连山再三追问,宫宝森才说那个日本武士是薄无鬼,是自己当年同盟会的同志。
“啪”的一声,丁连山给了自己师弟一巴掌,愤怒之色浮于通红脸色,“浑蛋,习武之人,万事沾不得,胡乱与人拉邦结社干嘛?”,见着师弟红肿的脸庞,丁连山叹了一口气,“万人敌,一人敌,固是二事,犹如大便入坑,小便入池,万不可搅在一起混账!你与人牵涉既多,恩怨变深,顾忌便多,江湖奈何走得!”
宫宝森在一旁低着头默默无声,丁连山眼见着那个薄无鬼越来越嚣张,终于开口,“此事由我一个人干去便了。”
“师哥!”宫宝森红着双眼,望着对自己爱护有加的丁连山,“本门还有赖大师哥撑持掌理,尔这一去,非身死,既是杀人,如何是个了局?”
丁连山回过身,望着脸色还有些稚嫩的师弟,“杀人逃刑,被杀送命,与夫撑持掌理一门户,孰为易?孰为难?”
宫宝森脸色望着师哥,郑重说到:“当然是杀人、被杀来得容易,撑持掌理一门户来得难。”
丁连山脸色决绝,“诺!我今为其易者,尔且任其难!”
随后丁连山到了大街上,三拳两腿就将那薄无鬼斩杀。此后20年的时间,为了不牵连八卦门,丁连山过上了流亡的生活.
“师哥!”哽咽的声音在厨房门口响起,丁连山抬头一看,来者正是自己的师弟宫宝森,只见他一脸愧疚的跪在地上,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
丁连山缓缓直起身体,双手颤抖着将自己师弟扶起,脸上的肌肉亦在不受控制的抖动。
二人平复了好一会的心绪才彼此坐下。
“师弟尝出了师哥的手艺,于是就下来拜访师哥了。”宫宝森脸色如剑,目光如炬,想来这些年掌持门户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师哥,您受委屈了!”
“不受委屈的,引你下来,是有事情嘱托于你。”丁连山知道时间紧迫,也没时间东拉西扯。
“谨遵师哥教导!”宫宝森坐直了身体。
“你此次南拳北合的目的是为了武林人士支持南京政府?”丁连山最近也是在金楼听到了风声。
“是的!”宫宝森一脸正色,“身为武林中人,为国为民,理所当然!”
“师弟!”丁连山重重得吐出这两个字,然后沉思了一会,“你记得被我斩杀的薄无鬼吗?”
“师弟当然记得,也是他才害得师兄二十年时间有家不能回!”宫宝森脸色愧疚。
“其实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人在背后操作的这一切,那个人就是东北剿匪总司令,张大帅!”丁连山亲切得望着宫宝森,“他的目的是由薄无鬼出来闹事,然后让东三省的反日革命势力浮出水面,然后交由日本去追讨!”
“啊?”宫宝森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师弟你忙着掌持门户之事,哪有时间来考虑这些问题。”丁连山暗暗叹了一口气,
“所以,当初的薄无鬼是棋子,我也是棋子!”
宫宝森坐在一旁思索了好一会,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你记得以前我怎么跟你说的不?”丁连山转移了话题。
“习武之人,万事沾不得,胡乱与人拉邦结社干嘛?万人敌,一人敌,固是二事,犹如大便入坑,小便入池,万不可搅在一起混账!你与人牵涉既多,恩怨变深,顾忌便多,江湖奈何走得!”宫宝森一口气说出当年师哥对自己所说的,20年的时间,自己不敢忘师哥所言。
“彼日斩杀薄无鬼,我已坠入鬼道,此后你我,便有如衣服,尔为表,我为里,然南北议和之事,切记不宜横柴入灶、操之过急.”丁连山满眼欣慰,“此处来广东可有收获?”
“有个年轻人,武功底子很不错,我准备给他个名声,以后就靠他了。”宫宝森毕恭毕敬的回答师哥的问题。
“谁?”
“叶继问。”
“他是个好苗子,是个大才,你去做吧。”丁连山往灶膛里又添了一根木头,“南拳北合,是对的,武林各门各派彼此的芥蒂深远,你有这个想法,是武林之福,但万万不可参与政治,一旦参与了,对武林是一场浩劫。”
“师哥,师弟谨遵教诲!”宫宝森站起身,临行前对着丁连山在地叩拜,丁连山闭着眼睛默默受住了那一拜。
几个月之后,从欧洲回来的胡汉民神秘的死在了广州,蒋介石随即收编广东省陈济棠的军政大权,以消灭桂系的李宗仁,两广事变就接着发生了,而宫宝森听从了丁连山的建议,并未强人所难的纠合全国各地的武术名家誓师报国.
十多年之后,香港的一个小街头,晚上时分,桌子旁坐着一位中年人,此君正是当年那位在佛山金楼得到宫宝森名声的叶继问,现在他已经改名为叶问,且已是在香港开宗立派的一代宗师,而他对面是一个垂垂老鬼,此人正是丁连山。
二人就着一根烟聊了一会,丁连山感叹,“天不欲武学昌明,才不叫我晚生20年、或不教汝早生20年!”
“叮叮咚咚”的声音在巷子里寂寞的响起,叶问仔细看着手里未抽完的烟,耳边不禁响起宫宝森在金楼对他说的一句话,“见自己,见高山,见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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