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巨龙已飞走,二人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惆怅,在原地愣愣得站了十几分钟,向杰和曹无畏慢慢回到了那个草棚子。
进了屋之后,二人自顾自的擦干衣物和头发,然后坐在了地上,似乎都在回味刚才巨龙飞腾上天的情景…
“道可道,非常道…”曹无畏低声自语。
“啥?”向杰有点好奇眼前的这个长工,两只眼愣愣得盯着曹无畏。
“〈道德经〉”曹无畏用低得只有自己能听得到的声音回答。
“你知道?”
“家道中落,但儿时学过私塾,认得一些字,对中国的道家思想很感兴趣。”曹无畏双手枕着头,躺在了地上,眼神里有种看不透前途的迷茫。
“不是这么读的。”向杰眼神玩味。
“那应该这么读?”
“按照你读的意思就是,如果道能够说明白的话,就不是平常眼中的道了,你想想,在中国历史长河中,真有人参透了道的本质,也能大道至简的说出来,那就不是道了?”向杰双脚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手心向上。
“我一直读错了?”曹无畏爬起身来看着向杰。
“道可,道非,恒道。”向杰双眼微闭,轻描淡写的说到。
“道可,道非,恒道?意思就是,不管世间世人对道的评价是好与不好,道始终存在于这天地之间?”曹无畏震惊了。
“你要按照世人的理解,你就得不了道。”看着向杰,仿佛入定了一般,但奇怪的是,他的思维还是很活跃的。
“那你认为,〈道德经〉到底讲的是啥?”此时的曹无畏端端正正坐在了地上,神情肃穆,一副求教的样子。
“也罢,我看你心底善良,明天一早我就会离开,或许,你我这辈子没缘分再见面了,索性跟你说说吧,其实,我一辈子孑然一身,还是很孤独的。”向杰口中缓缓道来,“我认为〈道德经〉的通篇都在将‘有无’,而‘无’比‘有’更为重要…”
“请先生指教一二。”
“〈道德经〉第十一章所载,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值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牗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向杰缓缓背出内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到,“其中的意思其实很简单,能为我们所用的,其实是虚无,比如现在你我所处的这个草棚,木头竹片甚至茅草构成了这个草棚的结构,但真正能为我们所用的,恰恰是这些草木间隙的空间,要不然,你我现在都得淋雨了…”
“你的意思就好像碗一样,咱们能利用碗的真正地方不是它的结构,恰恰是结构之外所形成的凹陷之处的虚无?”曹无畏感觉很兴奋,仿佛触到了真理一般。
“你的悟性倒是不错,可惜啊,年龄大了…”向杰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这跟道有什么关系呢?”
“我的理解,一阴一阳谓之道,阳,乃我们平常看到的东西,阴,为我们世人真正有用处的东西,这么说吧,阳是碗的形状和结构,阴是碗的结构之外的凹陷处,我们利用它的凹陷就能舀水盛饭,也是我们真正能利用的地方,世人只在乎自己看到表面的结构,往往忽略了能被自己所用而看不到的东西。”
“原来如此。”曹无畏在仔细揣摩这番话。
“其实佛家也有类似的结论,想听不?”向杰依旧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请先生指教!”曹无畏仿佛处在天与地的交接,似乎一伸手就能触摸到这个世界的边界。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还是讲的有无?”曹无畏迫不及待的追问,似乎,自己一旦捅破眼前的这一层天花板,就能触及世间的真相。
“是的!但佛家引入了辩证法,世间一切都是虚幻,比如年少的你和年长的你,形象气质完全不一样,所以,按照这个道理来讲,你一味的去追求一个固定的形象或者真理,其实是错的,比如你在寺庙看到菩萨的雕塑,然后佛的形象在你心里就一直是那样,你追求的也是那样,那么你就犯了执念的忌讳,永远成不了佛,永远参不透这俗世之间的真理。”向杰微微睁开眼,仔细得看着曹无畏脸上的表情,“如果你能参透世间所有的东西,所有的相,最终在你眼中,都是虚妄的,但始终清醒世间的本质,那么你离得道就不远了…”
“世间所有的都是虚妄的?”曹无畏有点不明白。
“不是!”向杰随即敲了一下曹无畏的脑袋,“感觉到疼痛没?”
“痛!”
“所以世间的所有,并不一定都是虚妄,佛家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不迷恋世间表象的前提下,你还得保持初心,有一个求佛向道的追求,如果世间真是幻象,那大家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成佛成仙了?”向杰眼角微微一笑。
“那我应该怎么做?”
“做自己该做的,比如吃饭睡觉,时间充裕,就去想想自己这辈子的责任,然后去执行,去做,做了,无悔,不做,临死的时候闭不上眼…”向杰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
“这么简单?”
“大道至简!具体做起来,很难的…”说完,向杰沉默了,他在继续打坐。
曹无畏沉默了许久之后,对着向杰做了一个揖,“感谢先生教诲,曹无畏终身不忘!”
向杰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点点头,屋里又是安静了许久,突然,向杰睁开了双眼,“有人想屠龙!”
“啥?”曹无畏满脸不可思议,“巨龙不是已经飞走了吗?”
“它有伤,你我都看到了,而且它只是不常见的生物而已…”向杰缓缓起身,片刻的打坐仿佛让他年轻了几岁,双眼中闪着烁烁的精光,“看来,我得去看看!”
哈尔滨石井四郎驻地,朱亥又回到了那个神秘少年房间。
“少主,你确定传说中的那个撵龙匠已经来到了这个地方?”依旧看不清朱亥的身型,全身上下一水的黑色。
“你得相信川岛芳子的情报。”少年端坐在榻榻米上,摆弄着眼前的茶具。
“按照年龄,他已经差不多快70岁了,这种年龄,还能经得起长途跋涉?”
“不能以正常人的逻辑思维来推断他们这种人,况且,那个人很可能是我们九菊一派的死对头。”少年轻轻呡了一口茶。
“那个人是什么身份?”
“不太清楚,有可能是流传千年但不见于正史的一个隐秘门派,奇门!”
“奇门?”朱亥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疑惑。
“现在还不确定,河童都放过去了吧?”少年眉头紧锁,心有所思。
“在雨停的时候就已经放出去了。”
“很好,我倒要试试那个人的手段,看他到底是不是奇门中人!”少年眼神凌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