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蔡用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总算是讲完了**,要进入重点。齐小白越听越想往下听,根本不在乎老蔡是否在哪些没用的环节上啰嗦多了,反正现在情势半死不活的,又不赶时间,姑且就抱着想听猛料就别催的心态,任老蔡自由发挥。
而在与此事息息相关的另外几个地方,则全然没有这种氛围。大奔驰里的徐成自从看了陈光祖与那个光头和尚的合影之后,就一直心情忐忑。方才手里暂时掌控了全集团的车队调度权,他颇有了一阵子官至九门提督的大权在握感,可随着大老板这张作死照片的曝光,他觉得冥冥之中这个集团的性质已经改变了,这不再是一个商业团体,而是一个一旦事情暴露就得鸡犬不留的分裂组织,在组织里混得越好,遭殃越快。他默默地掐指算了算,在陈光祖手底下,自己的资历也大概能排得上前三十号人物了,真遭清算的话怕是够呛逃得脱开,他妈的,早知道这样,这么多年就不那么努力地欺下媚上卖命工作了,真是稀里糊涂跟错了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开车的温建方倒没那么悲观,他心里想的是既然大老板不守规矩,国家整大老板就是了,关我们这些打工的啥事,那些狗屁佛爷啥的搞分裂还能看得上我一个开车的?笑话。他拉着徐成漫无目的地在二环路上遛车,眼看时间都过了凌晨四点半,忍不住问道:“还没动静?”
徐成不太想聊什么,他考虑的更多的是自己该怎么体面又迅速地撤下陈光祖这条贼船,屁股决定脑袋的原理就注定了他跟温建方的思想不可能在一个层面上。他摇了摇头,平静地说了句“没有”,可自己越想越胆虚,且十分矛盾,因为,温建方所问的问题确实就摆在眼前—陈光祖已经很长时间没给他下达指令了,长到他都快怀疑自己还是不是陈光祖的人了。现在到底是继续什么也不做地等死,还是尝试下别的路子换种死法?是个问题。
至于网上,除了微博里那些已经快把陈光祖捧成中华有史以来千古第一大罪人的评论之外,网易、腾讯、凤凰等门户网站也接连发出了新一轮的推送,条条新闻都带着不符合行规的愤懑情绪,生怕自己在这场特殊的爱国主义斗争中拖了民族大腿。斗鱼各大直播间里都在摇旗呐喊,主播们纷纷散布在北京城各个地铁站严阵以待,义愤填膺痛斥国贼,恨不能亲手抓住陈光祖抽筋扒皮点脐流膏,久等之下不见人影,又争相大骂其缩头王八。
然而,此刻少有人知道的一件事是,不光是群众在找陈光祖,现在,那些本来知道陈光祖在哪里的人,也在找他。
燕园派出所里,大领导打完电话之后,意外地站着发了会儿愣。他原本准备好了的措辞并没用上,听上面的意思,事情又生了变化,并且变到了都没人有工夫通知他的程度。凭经验,他明白,知情者范围的节节回收,意味着事件影响力的步步增大,现在既然已经到了他这个副部级都没资格接触的地步,恐怕已严重到了极点。他挂掉手机,反复回想着那个上面首长算是很破例地透露给他的消息—陈光祖失踪了。
这里的失踪,跟一般人所理解的失踪不太一样。他猜得出来,不管这事的背景有多乱多复杂,他所在的这条线,是要保陈光祖的,否则上面也不会特地派他连夜来到这个小派出所主持工作。而既然如此,那就说明陈光祖虽然在公众视野中消失了,可至少还在跟能保他的人—也就是上面的领导们保持着联系。但现在的问题是,方才还在布置任务的领导此刻却说陈光祖已经失踪了,也就是说,陈光祖跟要保他的人也断了联系,这种情况,即便对于“那些”领导们来说,也足可用“突变”二字来形容了。
此刻,已经不再大了的大领导坐在了椅子上,他的目光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深不可测的黑暗,几乎是在用一生练就的水平喝着桌上那杯已经发凉了的茶,事已至此,无为是福。
离着五点也没多久了。
齐小白蹲在原地,本想让老蔡先讲小的那件事,可话出口前他又改了,问道:“两个月?”
这话从齐小白嘴里问出来,也只能是老蔡最听得懂了,里面包含两个意思,一个是问他究竟获得了什么样的机会,能连续接触那竹简两个月,另一个则是那竹简那么长么,竟然需要两个月?
老蔡自然懂,回答道:“我师娘可以让我看竹简,但代价就是要同时看她的裸体。”
“什么?!”齐小白下巴差点掉了。
老蔡倒很平静。
齐小白看着老蔡,急转念一想,也是,按他上面的讲述看,出这事合理。于是他于小惊骇之后之下又咬牙切齿,就像一个整天撸管的小屌丝忽然听说了隔壁老王头儿夜御十女一样,深感天理不公。
“老蔡,你也算是不负韶华了。”齐小白叹道。
老蔡却并不理会这句调侃,他接着讲:“那竹简略有些晦涩,等我多看了一卷后,发现它竟不只有文字,还有图。从那天起,我先后足足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完整地看完并抄了下来,而之后的研究,则几乎是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一生。”
齐小白听着这些话,虽有内容,但并无他期待的趣味,他提醒道:“老蔡,你师娘裸体的事,似乎没交代清楚。”
老蔡瞥了他一眼:“那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是我师娘当时扭曲的心理状态下产生的异常行为罢了,我越是不看她的裸体,她就越是想让我看,因为我让她感到有难度,而她让人看裸体的行为,是报复行为,报复的过程如果全然没有难度,未必会有多少成就感,所以,我的强充理智,恰恰激发了她的征服欲,归根到底,是会让她觉得自己的报复更有质感罢了。她知道我势必会对那些竹简产生浓烈兴趣,所以,就跟我做了个交易,我必须每看十分钟她的裸体,才能低下头看十分钟的竹简。”
齐小白再次听得七荤八素,企图在这数言之中挖掘最大的信息量,却又觉无甚价值,最后只弱弱地道了句:“你师娘也不怕着凉。”
老蔡没说话。
齐小白又问道:“所以,为了高尚的学术研究,你就照做了?两个月,看来竹简很多啊。”
老蔡听出了他这话里的暗讽,解释道:“第一,我不可能每天都去,且一待待一天。那晚是冯老不在家,而两天之后冯老就回来了,在他不出差的日子里,我只能抓住那极少的机会溜进去看,这么一来二去,也就拖了两个月才抄完。而用了这么久,还有一个原因是,那竹简的文字虽然好辨认,可图却很复杂且模糊,这个誊写的过程,便没那么容易了。”
“都是什么图?”齐小白问,他第一反应就是藏宝图。
“以汉朝地图为蓝本的一些错从复杂的玄秘图,每个图都配之以一大段释文,不过,虽说是释文,乍一读下去,却也根本读不懂,单是从一头雾水到一知半解,就要下数年的精深工夫。”老蔡说得玄而又玄。
“图还挺多?”齐小白道。
“共35幅。”老蔡道。
“讲的是什么?”齐小白又问。
老蔡慢慢道:“内容极为庞杂,那些释文,尽如‘冰泮奋兴,或序或衍、南至于尾,厄纽则出’之类,颇有些谶语的味道,但当我揭开了一点之后,发现它还真的不是谶语,那就是释文。”
齐小白知道,谶语带有预言的性质,而释文,则没必要具备这种特征,也就是说,这些文字的作用,重点在于解释什么。但这种解释有什么用?老蔡读的那四句话,且不说意思,他听都听不出是哪几个字,因为完全不合文法,就算是逐字拆解,也凑不出具体意义。他问道:“这也叫释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