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园派出所里仍旧是一派要死不死的气象。孙警官也不知道带着一帮值班干警去了哪，小陈坐在办公椅上哈欠连连却不敢打盹，生怕再跑了谁，即便他心里很明白剩下的这些人根本不重要，跑谁都无所谓。
没有人能参透陈光祖的笑容，即便他笑得那么毫无保留。
方才老蔡和齐小白坐着出租车亡命三环的时候，董袭人的确接到过陈光祖的电话。在她电话响起的那一刻，胡藏青和李臣无不精神抖索，死死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仿佛能看透电磁波一样。可惜话筒声音不够大，谁也听不到里面说的是什么，甚至连是谁打来的都没胆量猜。电话很快就打完了，忙音传来的时候，董袭人的心彻底揪了起来。
陈光祖说，要老蔡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这个自己，可能说的是陈光祖，也可能说的是老蔡，乍一听有些模糊。再一想，其实没必要太用心去琢磨，因为说的是谁，都一样。这种简直是再明白不过的表达方式，无非就是传递了一条信息：宣战。而且是实力悬殊的宣战，那种看似内敛实则轻蔑的语气，分明是说对手一碾即死。
董袭人之前坐车的时候曾跟齐小白交换过电话号码，她焦急地调出来打了过去，对方没接。
旁观者胡藏青心知不妙，却又一想，不妙最好。
蔡师娘李青瓷则微微抬了抬头，就像是用余光瞥了眼事态，都在意料之中，并没说话。
整个屋子就这么陷入了捉摸不透的气氛里，让每个人都觉得不舒服，直到十几分钟后，董袭人的电话再次响起。这回是齐小白打的。
董袭人当然知道这个电话的目的，两个人都没说什么客套话，齐小白直奔主题道：“让徐成去拍亮马桥。”
董袭人知道亮马桥的位置，一听此言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看了看表，一点二十，如果徐成他们一直待在稻田站没动的话，四十分钟，怎么可能开到亮马桥？！
其实齐小白刚从老蔡嘴里听到这一站的时候，心情是跟董袭人一样的，他料到了她的反应，督促道：“先别想太多，你快给他们打电话，免得再耽搁。但愿他们没傻呆在原地。”
“嗯。”董袭人表示明白，同时提醒道：“你跟蔡教授也小心一点，陈总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好像接下来的情况会对你们不太好。”
必然要发生的事，不必多解释，齐小白早就看透了一般，也没问陈光祖究竟说了什么，只是问道：“所里的人应该都抓我们去了吧？”
“孙警官基本上把所有值班的丨警丨察都带出去了，只留下一个人看着我们。”董袭人道。
齐小白道：“好，我知道了。你帮忙照顾好师娘，我们两个就不要管了。”
怎么莫名地有种生离死别之感，董袭人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又意识到对方也看不见。就在齐小白要挂掉电话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追问道：“等等，能告诉我这回是谁么？”
齐小白考虑了会儿，坦言道：“刘肥。”
这个名字，从没听过。
不过董袭人没什么时间去琢磨了，当务之急，是告诉徐成该去哪里。她给徐成打过电话去，瞬间接通，可刚说完了“亮马桥”这个站名还没等说别的，徐成就冷冰冰地结束了通话，雷厉风行得像个职业杀手。
董袭人还挺担心他们会不会陷入尴尬境地的，尽管她不是特别清楚自己究竟还有没有资格担心。
只是，徐成并不用董袭人担心，他早在一个小时前就接到了陈光祖高瞻远瞩的战略部署，人早已到了西单。
呲牙咧嘴的笑容横掠而来，陈光祖的大脸充满了整个屏幕，那种扑面而来的欢喜势不可挡，不是见了亲爹死而复生断不会笑得如此丧心病狂。
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出租车司机兴奋得就像是屁股烧着了一样，在驾驶席里上窜下跳，幸亏这个点三环上没啥车，不然非来个连环十八撞不可。
齐小白和老蔡身为半个幕后操纵者，真不知道就这么一张破脸有什么值得如此激动的，齐小白提醒道：“师傅，小心开车。”
“甭担心，三环我闭着眼都能开。”司机丝毫不以为意，仍然沉浸在狂喜之中，“我就知道这张照片肯定是得曝出来的！其实通过这张照片我看透了一个规律，你们稍等，我先给留个言顶一下。”
说罢一只手随意地扶着方向盘一只则在手机上忙活，全然不顾九十迈的车速。
齐小白和老蔡面面相觑，无奈地祈祷前面千万别出现不良马路状况，同时也隐隐不安地思忖着他究竟看出了什么规律。
司机对着屏幕敲了半天才完全把头抬了起来，大功告成，继续开车，看样子他像是留了很长的一段话，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齐小白问道：“就这么一张脸，你从里面能看出什么规律来？”
“这张笑脸当然没什么，我之所以这么兴奋，是因为早在之前十二点的时候，我就看明白了，这里面有猫腻，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陈光祖的照片，基本上是每隔一个小时就曝一张出来。”司机解释道。
齐小白和老蔡俱是心头一动，都没说话。
司机也并没在乎他们的反应，自顾自地说道：“我从十点钟那会儿就觉出不对劲来了，你们看网上这帮人还每到一个整点都跟向着胜利在冲锋似的以为都能看到照片，我看都是傻子，这事明摆着就不是个正常的博弈，它就跟选秀节目似的，看着紧张激烈，可背后都早就给安排好了，你再着急也是隔一小时曝一张，我甚至怀疑这是不是陈光祖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这么豁得上，他是别有用心吧？”
齐小白和老蔡听了都想笑，他显然是想多了，这事要是陈光祖自导自演的，那除非这背后的利益大到能让他统治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