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两种可能性之外，我们再看这个例子。第一个人回头替第二个人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当然，这里要排除一些胁迫因素，比如跑得慢的是皇帝，你不回头替他死的话之后会没夷灭三族（或者九族）的，与其这样还不如拼死救主，自己死了家人活了下来没准儿子还封侯。

现在，还是转换一下，把这个例子放在自然界。一只草原狼追赶两只黄羊，狼短途冲刺可以撵得上后面那只羊。几乎必然发生的事情，跑得慢的那只羊会葬身狼腹。

现在，用这两种现象，我们推出第三种人性，或者说动物天性。那就是，生命，面临生存还是死亡的选择时，和同类争夺决定生死的资源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资源，让自己活下来，眼睁睁的看着同类死去。

适者生存。

这是自然法则中，残酷的一面。

这不符合道义，却符合生命本能，或者说，一种叫做人性的东西。

人类是一种特殊的动物，道义，是只存在人类世界中的东西。由于这一点和人们的惯有的生活习惯背道而驰，所以人们用生活习惯，否决这种人性。这种人类世界生活习惯的积累，就是道义。

后来，有两位先贤分别从不同角度对这一点提出了截然相反的看法。他们是，认为人性本善（性善论）的孟子，认为和人性本恶（性恶论）的荀子。关于他们两个人的故事我们以后还会说到。

8、战争和奴隶

现在回到祖先大人的土地争夺战这件事上。

土地，就是粮食，粮食，就是命，就是生存，而对方是自己毫不认识的一帮外人，不是血亲，不是朋友，是一群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能够活下来的，只有一方，那么，凭什么你们活下来我饿死！

所以战争打的异常惨烈，不是战死，就是饿死。

战争的结果，有人被打死了。不只是打输的死了人，打赢的，也是。

你打死了我的兄弟还有老爸，我跟你势不两立，明天接着打，打不死你就打死你老爸！部落战争的产生，土地是一个原因，自己家族里的人被打死了也是一个原因，国仇家恨堆到一块了，干吧。

翻过来倒过去，于是部落战争没玩，也没了。

每次打仗总要有结果，打输的人虽然可能战死，但大多数情况下会逃跑，跑不掉的人被逮住，逮住了，怎么办？

凉拌。

捆起来拉回去。

这种战俘拉回家也没地方安置，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部落里每个人都要艰难生活下去，谁有经精力照看他？

更不可能有多余的粮食给他。

杀掉吧。

杀掉并不是一件好事。一个两个还可以，一次两次还行，眼一闭心一横，良心一扔，就过去了。可是次数多了，俘虏多了，怎么可能都杀掉呢？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是杀一群人不是宰一群鸡！更何况杀掉战俘会让对方部落更加仇视自己，拼死的攻打自己，玩命抵抗绝不做战俘。而且会把自己部落被俘虏的人，以牙还牙的杀掉。

这就不好玩了。

既然决定不杀，那也得找个办法。放回去是不可能的那就想别的办法。

本着人尽其能物尽其用的原则，部落里绝对不能让一个人闲着吃干饭，更何况是俘虏。

那就干活吧，下地种田去，拉着做牛做马去。当然，由于他是战俘还得防止他跑还得让别人认出他，所以有人看管是必要的，绑点绳子拴住脚限制逃跑能力是必须的，头发割掉身体上做点记号是必不可少的。

于是，奴隶诞生了。

这对战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活下来了。

部落战争开始后，越打，时间越长、规模越大，有了开头没了结尾。战争的原因已经不重要的了，或者说，是心虚，难以提出让部落里民众信服的原因。总不能说：“俺家死了人我要报仇，俺家少土地、人要饿死了所以我要去抢别人的土地。”

理曲，就会士气低落。士气低落，就打不赢。为了打赢，就需要提高士气。所以，要想办法提高士气。

当然，被抢占土地的部落是不用怎么动员的，自己家东西被抢了，于理于情都说不过去，怒火中烧，操起家伙组队就上了。这也是最好的提高士气的办法，有别的办法更好，多多益善吧。

提高士气的办法，其中一种，是我们之前提到过的，神话。

就是把对方妖魔化。对方就是妖魔鬼怪，是天上降下来的煞星，凶神恶煞。所以我们要消灭妖魔鬼怪。很不幸，自己之外的敌对部落便充任凶神恶煞这个角色。

这样的神话是为了提高士气所编造的，是这样的吗？看起来是这样的，但事实上不是。

在一个部落里，一个妈妈对自己跟前的小孩讲述他爸爸的故事。在那场战争中，躲在树丛中的她见到自己部落遭到突袭。措不及防的人们，被一群突然出现的野蛮人、装扮凶残奇特的恶徒，捅破胸膛，割破血脉。到处都是，血。被杀死的人中，有自己的兄弟，也有自己的丈夫。对方是那样强大，凶残，不可抗拒。

这幕景象，映照在这名母亲瞳孔中。

他们，是一群恶魔。这名母亲，毫无办法，只能紧紧捂住自己怀中孩子的口，怕他喊出声，怕自己被发现。

害怕、憎恨、悲壮、坚韧、决心，这些东西在她的心中交织，在幸存下来的人的心中扎根，他们并把这种感情讲述给年幼的人，作为部落代代相传的信念、故事、神话。

我的仇恨，不要遗忘。这个种子，终会发芽，并在以后那场战争中，开花结果，让对手付出代价，血债血还！

神话来源于感情，憎恨之情。

虽然，这种感情在部落团结中发挥了不可磨灭的作用，可是，它终究是人们感情的产物，拥有和感情一样的缺陷，那就是，始终缺少理性。

这里的理性就是指，对方打败自己，对方就是恶魔，自己打败对方，就是铲除恶魔。不管自己怎么做，都是对的，是正义的。无论对方如何应对，都是错的，邪恶的。邪不胜正，所以我一定会打败你。

这一点很好想通，这重要吗？

我不知道重不重要，但可以肯定的是，在这场争端中，对错不重要，是与非不重要，事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干掉对手。干掉对手，就是胜利，就是对的。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游戏，后来，几千年来，人们一直在参与这个游戏。或者被动，或者主动。成年累月的投入，花费无数时间，精力，才情，斗败一个又一个人。最后输掉，身败名裂，家破人亡。所有的这一切，如果有幸，就会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故事，哪怕这个故事仅仅只有一句话，也是值得的。

名垂青史，此生无憾。

人，还是有遗憾。

在这个游戏中，终究有站在顶点的胜利者。

还记得我开始的时候提到过的吗，秦始皇和他的长生不老梦。

当秦始皇战胜一切政治对手，敌国，最后并不满足，继续追求，追求长生不老。他还没活够，他还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他还有，没有找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