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社会没有强大的王权。在欧洲,国王与臣民之间的关系,就像一个班级中,班长和普通同学之间的关系。而在中国,皇帝与臣民之间的关系,就像老师和普通同学之间的关系。在欧洲,这个位置是留给上帝的。虽然“KING”在汉语中被译作王。但更准确的译法应该是“大头领”。1215年,英国国王约翰被国内的贵族势力强迫签署《大宪章》。其宗旨为承认国王只是贵族之一,保障其他贵族的政治独立与经济权益。这张羊皮文件日后成为了英国君主立宪制的法律基石。从12世纪起,英格兰已经具备了现代社会的核心特征,即“经济和法律上的个人主义特征”,此后英格兰的社会和经济没有根本性的变化。
拥有众多人口的中国劳动力过剩。过高的人地比例降低了对劳动替代型技术的需求。农业剩余不足抑制了新技术的创造和采用。中国古代的贵族都喜欢坐轿子。一抬轿子需要最少4名轿夫。轿夫辛苦的工作紧紧是送一个养尊处优的上层人物走路,对社会没有其他贡献。而这在西方是不可想象的。西方的贵族都是骑马的,那里只有病人才会被人抬着。英国人口区区八百万,殖民和海外贸易都需要大量人口,国内劳动力奇缺。发明机器是为了节省劳动力创造更大价值。西方还发明了大量用于减轻劳动强度的机器,最著名的就是西欧随处可见的风车。
10世纪以后的欧洲,用于替代人力劳动的水力和风力机械装置大量出现。中世纪是这些机械得到极大发展的时期。罗马帝国灭亡以后,再没有被奴役的奴隶,就只能依靠自然之力来为人类服务。磨坊和磨坊主很快遍西欧。水车原是专用于碾米的工具,中世纪时发展成一般性的原动机。于是,水力开始用于银锤和锻炉风箱,用于大型锯机和车床,用于织布的浆洗机、造纸的纸浆机和碎矿的捣矿机。在13世纪,西欧就已经在使用利用水车来提供动力锯木头的机器。风车则用来带动石磨,加工粮食。公元1066年,仅全英格兰就有5000家磨坊,每50户人家就有一家磨坊。
世界上最早的机械钟,约在13世纪在意大利发明成功。这种钟架在高塔上,利用重锤下坠的力量带动齿轮,齿轮再带动指针走动,并用“擒纵器”控制齿轮转动的速度,以精确地显示时间。德国人彼德·亨利在1500年发明了用弹簧驱动的钟。到了明朝末年,欧洲的自鸣钟已经被传教士带入中国。中国的男人,没有几个热衷于机械的。特别是知识分子,更是对机械毫无兴趣。要是一个人对女性纺织用的机器感兴趣,多半会受到嘲笑。
欧洲另一个特点是地理上支离破碎。这让欧洲极其活跃,不收强大的中心权力的束缚。哥伦布正是在葡萄牙碰壁以后,在西班牙得到了支持;布鲁诺在意大利受到威胁后,先后逃到德国和英国躲避;春秋时期,中国的孔夫子在鲁国被排挤后,可以出走流亡国外。而秦统一天下以后,一个人如果被中央政权通缉,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西方利用其地理条件,在地中海发展出了城市商业文明。较早产生了商业革命。地中海非常适宜发展航海,地中海是一个小小的内陆海,出海不远就能到达彼岸,和对岸的民族进行交换,取长补短。为了发展商业,城市必然产生。欧洲人从一片海岸航行到另一片海岸,习惯于在航行后得到犒赏。航海还让人们的眼界特别宽,对世界其他民族有充分的了解。欧洲国家之间经常有水隔开,运送物品必须用海船。任何物品一旦上了船,就会被视为商品。而英国缺少粮食,所以一定要生产一定的优势产品,来出口换取粮食。这就为提高生产率奠定了基调,而提高生产率正是工业革命的原始追求。只有大量脱离农业的人口聚集在一起,才能产生文明。
在古代中国,最受人们尊敬的是大贤大儒,而不是从事买卖的生意人。政府还可以随时掠走商人的一切财富。而欧洲自古就有重商主义的传统。商人的利益能得到法律的充分保护。古代希腊和罗马人都十分善于经商。追求商业利润一直都是地中海沿岸的传统文化。人们习惯于从交换中获得生活物资,在欧洲一直有一个十分强大的市场,这个市场驱动着欧洲社会的发展。
西方的现代化进程似乎不可阻挡,他们在全世界的扩张也同样不可阻挡。而西方的现代化和西方的对外扩张是一致的。西班牙人从10世纪起,不仅驱逐了曾经长期控制西班牙的阿拉伯人,而且一直对摩尔人追到北非,收复失地后占领了北非的大量据点;在美洲,1521年科尔特斯带领600名士兵征服了有几百万人口的墨西哥;1532年皮萨罗带领180名西班牙士兵,征服了有几百万人口的秘鲁;俄罗斯在13世纪摆脱蒙古统治后,不断向东方进攻。1580年前后,俄罗斯人仅仅以800名士兵,吞并了有几十万人口的西伯利亚汗国。并且在明朝灭亡前5年,俄罗斯人已经推进到太平洋岸边。
这和明朝与游牧民族的抗衡中节节败退形成鲜明对比。明朝对欧洲人在南洋的扩张视而不见,眼睁睁看着菲律宾和香料群岛变成了西方殖民地。甚至让西班牙和荷兰,两个远隔万里的国家在明朝的眼皮子底下争夺台湾。明朝还对西班牙人在菲律宾屠杀2万华人的罪行不闻不问。很明显,到了明朝末年,中国在军事技术上已经被欧洲超越。尽管火药是中国人发明的,明朝末年却要从荷兰东印度公司进口红衣大炮。
由此可见,1500年以后的西欧,似乎处处都比中国更接近现代化。那种认为明朝正处在工业革命的前夜,其进程被入主中原的满清粗鲁打断的观点,是一些并不懂历史的网友的十分荒谬的观点。明末只不过是商业高度发达了一点而已。但明末的商业水平,与公元前后的罗马共和国和7世纪的阿拉伯帝国的商业化水平差不多。明朝末年的中国和开始现代化的欧洲,可不说完全处在不同的节奏上。与生机勃勃的西欧相比,明朝的灭亡完全是内部的崩溃,说明它本身的虚弱,说明它不能发展出现代文明。
因此,并非是清政府“打断”了中国社会的发展趋势,“打断”了中国向工业革命方向发展。但是,清政府确实要对后来中国的落后挨打负责。造成中国落后于世界的主要原因,是清政府的闭关锁国政策。闭关锁国让中国完全隔离于世界,完全感受不到世界的变化。当西方已经生机勃勃,创造现代文明的时候,中国人依然沉醉于古典文明之后。这延缓了中国的现代化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