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只有一个，尔朱天光新任命的刺史们良莠不齐，所以，原州的故事并没有在西北大地遍地开花。

关中虽然暂时平定了，但毕竟乱了这么多年，人心都散了，各地的叛乱仍然此起彼伏，秦州城民谋划着刺杀刺史骆超，南秦州城民也密谋刺杀刺史辛显，还好发现的早，两人逃出来向尔朱天光告急，尔朱天光派兵将两州收复。

过了不久，平凉降将曾经在胡琛手下跟万俟丑奴等夷的宿勤明达又反了，贺拔岳引军讨伐，明达率众逃奔东夏州，贺拔岳尾随追击。

就在此时，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到了关西，尔朱荣、元天穆被杀，幕后主使是永安皇帝元子攸。

贺拔岳停止进攻，就地驻扎观察事态的变化。

其实，君相火并的根源由来已久。

原来，尔朱荣平定四方叛乱，成为再造魏室的超级大功臣后在晋阳设立了大丞相府，安插亲信占据洛阳的要害部门，遥控指挥，孝庄帝成为名副其实的傀儡。

为了表示对尔朱荣的敬意，孝庄帝加封尔朱荣为天柱大将军，这个军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有后来侯景弄的那个宇宙大将军堪与之相比。

为了消除河阴带给皇帝的阴影，尔朱荣将自己的女儿前魏明帝妃塞给元子攸做皇后，说起来尔朱氏本是元子攸的侄媳妇，汉化较深的元子攸迫于压力勉强同意了这门婚事。

偏尔朱皇后是个能够驰马射箭的烈性女子，认为元子攸的天下是自己父亲施舍的，所以对自己的夫君没怎么瞧得上眼，跟孝庄帝针尖对锋芒，夫妻间吵架拌嘴成了家常菜。

元子攸内外受气，内心很压抑。

然而，作为一名二十多岁的热血青年，元子攸并不甘心傀儡的命运，于是皇帝和权臣的矛盾逐渐上升为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

元子攸身边的元徽是宗室亲王，侍中李彧是内亲，两人对权力很热心，所以一心想除掉尔朱荣这个绊脚石。侍中杨侃、济阴王元晖业、尚书右仆射元罗、中书舍人温子升等希望元子攸亲政，而尔朱荣在河阴给元子攸留下的阴影又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的。所以，皇帝亲自组成了一个反尔朱联盟。

小圈子嘁嘁喳喳，京城人心惶惶，尔朱荣、元天穆自晋阳入朝，风传他们要劫持皇帝移都晋阳，而尔朱荣的亲信奚毅亲自向元子攸证实了这个消息的准确度。

元子攸借口尔朱皇后生子召尔朱荣进宫。

明光殿上，元子攸亲自用千牛刀结束了尔朱荣的性命，同日元天穆、尔朱荣子尔朱菩提、车骑将军尔朱阳等随尔朱荣入宫的从人全部遇害。

尔朱世隆、司马子如等人保护尔朱荣的妻子北乡长公主烧西阳门出城，在河阴跟尔朱荣带来的人马会合。

卫将军贺拔胜、黄门侍郎朱瑞等虽然是尔朱荣的人，但此刻他们没有跟尔朱世隆走，而是选择继续效忠孝庄帝。

孝庄帝希望尔朱家人能认清形势，只要大家拥护我，我不管你是不是尔朱荣的人，一律跟从前一样重用。

孝庄帝下诏以骠骑大将军、雍州刺史、广宗郡开国公尔朱天光为侍中、仪同三司，以侍中、司空公杨津为使持节、督并肆燕恒云朔显汾蔚九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并州刺史、兼尚书令、北道大行台，经略并肆。

在司马子如的劝说下，尔朱世隆反攻洛阳，杀死奚毅，占领河桥，然后进逼京城。眼见洛阳不保，多亏了通直散骑常侍李苗率敢死队摸到河桥纵火焚桥，契胡武士眼见北归的道路要断，争相渡河，尔朱世隆无奈退兵向晋阳而去。

被尔朱荣软禁在驼牛署的哥几个马上释放，薛修义、高敖曹、李裔、李无为都自由了，几位都是中原大族子弟，有影响力，有号召力，反叛过朝廷也拥护过朝廷，由于大家背后都有一个强大的家族做靠山，杀不得放不得，所以尔朱荣将他们囚禁在驼牛署。

现在尔朱世隆铁了心与朝廷作对，卷土重来的可能性非常大，到了各位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于是以高敖曹为直阁将军、兄高乾邕为河北大使、以薛修义为弘农河北河东正平四郡大都督，大家各回家乡召集义勇以备不时之需。

尔朱家族反应也很快，汾州刺史尔朱兆在第一时间里赶到晋阳接管了尔朱荣的武装部队，尔朱世隆跟尔朱兆在长子相会，把太原太守长广王元晔抬出来做了皇帝，以尔朱兆为大将军、尔朱世隆为尚书令、尔朱度律为太尉、尔朱彦伯为侍中、尔朱仲远为兼尚书左仆射。草台班子搭成，大家全部晋升王爵，然后自晋阳、徐州各举兵向洛阳进发。

充任封疆大员的尔朱部将们反应不一，东徐州刺史斛斯椿投奔了有梁朝背景的汝南王元悦，平州刺史侯渊中了范阳太守卢文伟的圈套背赶出了范阳，侯渊带领部曲打出为尔朱荣报仇的旗号开始南下。晋州刺史高欢还在观望。

正在平凉一带讨伐宿勤明达的贺拔岳听到京中的变故，心下疑惧，往下的路该怎样走，这是个问题。

于是，贺拔岳停止了对宿勤明达的追击，还军泾州，等待尔朱天光的到来。

47、尔朱兆

尔朱天光、贺拔岳、侯莫陈悦三人会面，关西地区最高决策层会议召开，会议的中心议题是关西如何应对尔朱荣被害事件，同时对关西军团下一步的行动做了部署。

这件事看似简单，受害者尔朱荣、元天穆，谋杀者元子攸。但元子攸是当今皇帝，名义上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正是因为尔朱荣这个臣子不听君上的话，皇帝才不得不设计谋杀，所以，虽然谋杀事实清楚，罪名却不容易下。

说皇帝谋反就跟说现在说组织最高领导反组织一样荒谬。

孝庄帝不愿意赶尽杀绝，尔朱世隆等能从容撤出洛阳城表明了皇帝还是表示出了不愿多做杀戮的最大诚意，同时也证明皇帝只是反权臣，没有一网打尽的意思。

在孝庄帝哪里，尔朱天光依然是侍中、仪同三司，依然是皇帝信赖的臣子，依然是关西合法的统治者。

所以，尔朱天光没有像尔朱兆一样冲动，也没有像尔朱世隆那样立即跟皇帝翻脸。

但是，不管尔朱天光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毕竟尔朱家族的宗主和尔朱集团最高领导人的遇害了，他必须做点什么，其一，自己是尔朱家族的人，虽然孝庄帝说以丹书铁劵换取尔朱家族的忠心，但两行铁字究竟有多大的作用不得而知。其二，贺拔岳、侯莫陈悦等部将们都曾受过尔朱荣的大恩，如果投入孝庄帝一边，从道义上也讲不过去，搞不好还会丧失自己在军中的威信，当初跟自己到关中的三千鲜卑战士如今活下来的大多成为将军、都督，他们的态度很重要，毕竟在大家的眼里，尔朱荣一直是一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