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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野心未泯

出身贫贱的潘金莲,阅历却极为丰富,自身的几大优势,让她认定自己有足够的资本荣登“富婆”之列。

其一,在潘金莲看来,自己颇具姿色。事实证明,这绝非潘金莲孤芳自赏,而是得到广泛认可的。西门庆第一次见到潘金莲,便“先自酥了半边”。为武大超度的众僧见了潘金莲,“一个个都迷了佛性禅心,关不住心猿意马,七颠八倒,酥成一块”。姿色,是潘金莲最为出众之处,也是她最为得意之处。

其二,潘金莲有真才实学,绝非花瓶。从九岁起,便被卖到王招宣府中,经历了六年的专业培训,“描眉画眼,傅粉施朱,品竹弹丝,女工针指,知书识字”,涉猎广泛,样样精通,后又在张大户家研学琵琶。与平常的女子不同,潘金莲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绝色女子。在第六回两人偷情之时,西门庆饮酒间隙,随口让潘金莲“好歹弹个曲儿我下酒”,并没有对潘金莲的技艺抱多大的希望,仅仅是凑趣而已。但潘金莲的表演,让西门庆“欢喜的没入脚处”,连声夸赞不已。能让在“娱乐圈”中阅人无数的西门庆刮目相看,潘金莲何止是有两把刷子?

其三,潘金莲“缠得一双好小脚儿”,这在那个变态的玩足社会里,是最为过硬的资本。三寸金莲,成了潘金莲勾搭权贵、改变命运的敲门砖。她在帘下“勾引浮浪子弟”的不二法宝,是“一径把那一对小金莲故露出来”。她与西门庆勾情时,更是不无得意地炫耀:“奴家的好小脚儿,你休要笑话。”

三大资本,一个顶一个的过硬,想让潘金莲安于平淡无奇的良家妇女生活,那可真是痴人说梦!潘金莲不甘武大郎这段“恶姻缘”,认定自己是“真金字埋在土里”。“雄躯凛凛”的武二郎的出现,让潘金莲看到了曙光。但是,自己的热情与无耻,却遭遇了武松的冷面痛斥。即便如此,潘金莲仍是“勾叔之心不死”。武松出差前,来向大哥告别,潘金莲却误以为是他回心转意,上楼“重匀粉面,再整云鬟”,却又遭到武松拐弯抹角的排揎。应当说,在武松的英雄豪气面前,潘金莲当有所畏惧、知难而退。但是,在西门庆死后,潘金莲在王婆家待嫁,得知武松准备“迎娶”自己时,仍然痴心不改,信以为真,最后葬送红颜,活脱脱一个痴妇。

武松的无情并没有泯灭潘金莲的“富婆”梦想,她如愿以偿地与西门庆相遇了。王婆无限夸张地向潘金莲介绍,西门庆“家中钱过北斗,米烂成仓,黄的是金,白的是银,圆的是珠,放光的是宝,也有犀牛头上角,大象口中牙”。西门庆则投其所好,说自己“不曾招得一个好的在家里”,“身边枉自有三五七口人吃饭,都不管事”,并强调“爹娘俱已没了”,婚嫁之事“我自主张”。潘金莲心思活泛了,眼前是个有钱的主,自己入府后又有“晋升”机会。真可谓“功夫不负有心人”,一条通往“富婆”的捷径,终于让潘金莲的叉杆打着了!

为了实现嫁入西门府的目标,潘金莲在王婆的唆使下毒杀了亲夫武大郎,为自己实现“富婆”的终极梦想扫清了最后一道障碍。但是世事难料,此后的潘金莲等来的却是一个多月的“门儿倚遍,眼儿望穿”。西门庆先是迎娶孟玉楼,接着嫁出西门大姐,终日玩乐逛妓院,将曾经海誓山盟的潘金莲抛之脑后。迫不及待的潘金莲思郎心切,整日只能拿迎儿撒气。

潘金莲偶然从玳安口中得知了西门庆“失踪”的个中缘由,我们能够想象得到,一个泼妇将连哭带骂,不绝于耳。但是,潘金莲接下来的反应却有些令人匪夷所思,她“由不得珠泪儿顺着香腮流将下来”,“长叹一口气”,接着又“止不住纷纷落下泪来”。“哀莫大于心死”,潘金莲的无言,正是她希望破灭时的那一种凄凉。《金瓶梅》对人物的描写,真可谓是入木三分,非身临其境,难以体味其妙不可言。

绝望归绝望,潘金莲此时已经毫无退路。她委托玳安传话,一月过去,却依旧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挨一日似三秋,盼一夜如半夏”的痴妇仍不死心,让王婆再作一次努力。不曾想,借用何九的话说,潘金莲给王婆的“金头银簪子”这次算是使着了。王婆不负所托,半路上劫到了刚从妓院出来,“宿酒未醒,醉眼摩挲,前仰后合”的西门庆。潘金莲得知,“就象天上掉下来的一般”,不管他是醉是醒,是喜是怒,只要是活的就成!

潘金莲先是从西门庆的头上摘掉了新妾孟玉楼赠的簪子,接着撕掉了亡友卜志道送的扇子,又将自己的金簪递上。簪上刻着小诗一首:“奴有并头莲,赠与君关髻。凡事同头上,切勿轻相弃。”其入嫁西门府的急切之情,溢于言表。但是,令潘金莲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西门庆并非真想迎娶自己。

对西门庆而言,能与潘金莲寻欢作乐便是终极目标,无论娶与不娶,这个目标都不受影响。他迎娶李娇儿、卓丢儿是为了节省嫖资,潘金莲则全然不同。作为“外室”,潘金莲有自己的房产,西门庆偶尔给些施舍便可,不需迎娶便能够达到“睡到天明不要钱”的理想状态。在西门庆看来,维持与潘金莲的现状,有百利而无一弊,娶入家中反倒可能引起各房妻妾的非难,多有不便。西门庆绝非一般的好色之徒,他讲的是利益、效益,痴妇潘金莲对此浑然不觉,一味痴心不改。

按此脉络,当是潘金莲一心求嫁,西门庆百般拖延,最后因腻歪而始乱终弃。若果真如此,武大郎还真是白死一场。但是,武松的归来彻底改变了原有的轨迹。为了逃避杀身之祸,西门庆在慌乱中不得不接受迎娶潘金莲的“缓兵之计”。草草收拾了武大郎的灵位后,“王婆送亲、玳安跟轿”,乘夜将潘金莲抬入府中。让“满县人都惧怕”的西门庆,早就具备舆论优势,令旁人“不敢来多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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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断金瓶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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