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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蔡京是否会接受这个“不情之请”,西门庆没有把握,这才找翟云峰商量。西门庆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在翟云峰看来却是家常便饭。只要有足够的钱,你想当蔡京的干爹都行。有人花钱买干儿子当,如果蔡京不干,除非是脑袋被门给夹坏了。因此,翟云峰随口便说:“这个有何难哉!”翟云峰直白地告诉西门庆,蔡京虽居高位,“却也极好奉承”,只要肯送钱,别说拜干儿子这样顺口一应的事,运气好的话加官进爵也不是没有可能。管家一句话,充分展现了蔡京的贪得无厌又缺乏水准。

西门庆这次花了血本,又走了“亲家”翟云峰的后门,因此享受到了特殊待遇。当满朝文武官员还在外面排队等候的时候,西门庆便在翟云峰的带领下,穿过乱哄哄的“官员集市”,径直往太师府中走去。

进了太师府,西门庆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土气和渺小。我一直觉得,《红楼梦》里刘姥姥进大观园,就是脱胎于西门庆进太师府。《金瓶梅》从三个方面描述了西门庆的感受,一是眼睛里看到的:“门上都是武官把守,一些儿也不混乱”,显然比西门庆的那些排军规整得多。二是耳朵里听到的鼓乐之声,“如在天上一般”,其高雅是西门府庸俗不堪的吹拉弹唱难以望其项背的。三是鼻子里闻到的“异香馥馥”,西门家能闻到什么呢?不过是庸脂俗粉而已。

过了回廊,便是“如宝殿仙宫”的大厅,“厅前仙鹤、孔雀种种珍禽,又有那琼花、昙花、佛桑花,四时不谢,开的闪闪烁烁”,把西门庆看得眼花缭乱。蔡京穿着一身猩红蟒衣,接见了穷乡僻壤的小财主西门庆,“屏风后列有二三十个美女,一个个都是宫样妆束,执巾执扇,捧拥着他”,自认为有六房妻妾、阅人无数的西门庆不禁自惭形秽。西门庆按干儿子之礼拜了蔡京,又献上了一份大礼单:“大红蟒袍一套、官绿龙袍一套、汉锦二十匹、蜀锦二十匹、火浣布二十匹、西洋布二十匹,其余花素尺头共四十匹、狮蛮玉带一围、金镶奇南香带一围、玉杯犀杯各十对、赤金攒花爵杯八只、明珠十颗,又另外黄金二百两。”蔡京看了如此厚礼,“心下十分欢喜”,这个干儿子算是认着了!不仅如此,蔡京还破天荒地单独宴请西门庆,这让他受宠若惊,两人在席间“喁喁笑语,真似父子一般”。

奇怪的是,西门庆送上这么大的礼,蔡京并没有按翟云峰猜想的,给西门庆加官进爵,难道是礼送得不够大吗?非也!不是礼不够大,而是需要等待机会。蔡京虽然卖官鬻爵,但也不是因人设岗,必须有皇帝的委托、有地方官员的空缺,才能安排自己中意的人补上。来保、吴典恩上次进京,蔡京刚得到皇帝钦赐的“几张空名告身札付”,又恰好赶上山东提刑所副提刑贺千户升迁淮安提刑所正提刑,这才有了空缺,让西门庆补上。所以说,当官不是仅凭上面有人,还得看机会,西门庆这次亲自到东京上寿,就没有赶上合适的机会。

不过,只要上面有人,升官的机会多的是,西门庆并不担心。他并不知道,随着自己与蔡京越走越近,在官场上逐渐风生水起,有一个人也开始暗中使坏、从中作梗,这个人就是西门庆的“顶头上司”——山东提刑所正提刑夏龙溪。

九、卧底谜影

正职与副职一般都是相互制约权衡,如何处理相互的关系,向来是官场中的微妙之处。作为山东提刑所的“二号首长”,西门庆与夏龙溪的关系总是表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不尴不尬。从表面上看,夏龙溪是一把手,完全可以不顾西门庆的想法,在提刑所唯我独尊、一手遮天。但问题在于,西门庆受到朝廷重臣的庇护,又有经济实力,官高半级的夏龙溪不但不敢吃罪于他,还要百般巴结讨好,倒像西门庆是老大一般。这种表面与本质上的“倒挂”,使两人的关系显得极其微妙。

夏龙溪是武职出身,苦心经营多年,总算是混到了正提刑的位置,而且是见一笔捞一笔,看着银子办事,毫无任何原则。对此,西门庆一向都不怎么瞧得起。第三十四回,西门庆向应伯爵说起一个案子:“刘太监的兄弟刘百户,因在河下管芦苇场,赚了几两银子,新买了一所庄子在五里店,拿皇木盖房,近日被我衙门里办事官缉听着,首了。依着夏龙溪,饶受他一百两银子,还要动本参送,申行省院。刘太监慌了,亲自拿着一百两银子到我这里,再三央及,只要事了。”也就是说,夏龙溪不但要收别人的贿赂,还要维持原判,让别人的钱打水漂。西门庆对这种“拿钱不办事”的作风一向深恶而痛绝之。

一介草民西门庆的发迹,让夏龙溪有些自惭形秽。曾几何时,西门庆抱着一百两银子,让自己和贺千户出面,收拾蒋竹山。可光阴荏苒,风水轮流转,这个地痞一夜之间成了副提刑,真可谓是勤勤恳恳不如上面有人。不过,对西门庆这个大财主,夏龙溪还是要想方设法地“敲诈”。夏龙溪平日里借着案子吃拿卡要,但都是零敲碎打,说到底还是穷官一个,穷到什么地步呢?他连一匹马都不放过。

第三十八回,西门庆骑着一匹青马,这匹马是西夏刘参将送给翟云峰,翟云峰自己用不着,又当作顺水人情送给西门庆的。武将出身的夏龙溪看到这匹马眼睛都绿了,舔着脸说道:“我学生骑的那马,昨日又瘸了。今早来衙门里来,旋拿帖儿问舍亲借了这匹马骑来,甚是不方便。”夏龙溪当然不敢开口要这匹值七八十两银子的青马,而是想到西门庆既然换了这匹马,以前骑的白马应该就闲着了。果然,西门庆听出了夏龙溪的话外音,答应奉送一匹马,但不是夏龙溪想到的白马,而是另外一匹估计更不值钱的黄马。夏龙溪没有当成“白马王子”,一匹黄马也欣然笑纳,这就是“穷官”的含酸相。

除了经济地位以外,西门庆广交权贵,让夏龙溪望尘莫及。第五十一回,西门庆接待了蔡蕴、宋盘两位大权在握的御史,更是让夏龙溪刮目相看,愈加对西门庆“敬重不同往日”。与其说是敬重,倒不如说是嫉妒和咬牙切齿。特别是西门庆与蔡京走得越来越近,甚至还成了蔡太师的干儿子,这让夏龙溪更加惶恐万分,他不知道西门庆如何在利用官场的关系牟利,更不知道西门庆的所作所为,是否会对自己造成影响。为了全面掌控西门庆的动向,夏龙溪想到了绝妙的办法——派卧底!

女婿陈敬济进入西门府以后,一直被当成廉价劳动力,先是负责花园工程“管工记帐”,接着在“典当分公司”中“只掌钥匙,出入寻讨”。陈敬济善于察言观色,深得西门庆的欢心,“凡家中大小事务、出入书柬、礼帖,都教他写”,实际上担任着西门庆的“秘书”之职。

但是,随着西门庆在官场、商场打拼的舞台越来越大,“出入书柬、礼帖”大幅度增加。特别是结交了官场里的诸多权贵,不仅往来频繁,对往来的书信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文化水平偏低、又缺乏政治经验的陈敬济显然难以胜任,西门庆便想到了外部招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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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断金瓶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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