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很纠结，一方面，他看到了眼前堪称史上绝无仅有的壮观场面

四千明军，面对八百倭寇，明军在前面跑，跑得很有激情；倭寇在后面举刀追，追得很有节奏，这场面简直就是经过彩排的！

而另一方面，但这群士兵竟然就是自己的手下。

惊愕的戚继光很快恢复了平静，再这样下去，明军就得全线溃败了。他决定要改变这个局势，稳定军心——全仗他一人。

五代十国的时候，同样也是出现了类似的场景。北汉军包围夹击了后周不服从命令的军队，企图一口吞了这个国家，此时同样有一个人，用自己一人的力量扳回了局面，从而取得大胜。只是他与戚继光最大不同的地方，就是他是皇帝。他叫柴荣，五代十国最杰出的皇帝（个人认为没有“之一”）。

这时候的戚继光脑子里想到的是谁我不清楚，史料也无从考证，但我可以猜到，他想到的应该就是他自己，及背后的弓箭。

戚继光望着脚下的战场，气愤地将手中的长枪“砰”地一声重重地插到了地上，然后顺手拿起弓弩，从身后抽出一直长剑，拈弓搭箭，拉满了弓弦，瞄准带头冲锋的倭寇头领。

戚继光练了十年的箭术终于要在这一天接受考验了。这里离山下至少两百里，要想在这儿用一只箭射死人，而且是正好射中要害，一箭致命，即使是狙击手也很难，戚继光不是顺溜，他可能接受的不仅仅只是个人竞技的考验，还有时代的考验。

但戚继光定气凝神，死死地盯着倭寇中的一个位置，定神瞄准，整个弓箭被拉出一个满弓，强度之大令身边的士兵震撼，屏着呼吸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啪”地一声，戚继光放出了满是怒气的一箭，一支箭去似流星，快如闪电，“嗖”地一下就飞向人群中去了，一个贼酋应声倒地。

戚继光的箭法实在不是盖的，两百米射死一个移动的人，射中心脏，这绝对是个超高难度的动作。但戚继光没有就此结束，连口气都不喘，连珠箭发，立即又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箭，给弓满上，对准了第二个人。

“唰”随着凌厉的风声，另一个贼酋应声倒下。所有的倭寇都乱了，但时间不由他们考虑太多，随着一阵风声，他们马上又听见了一声凄凉的惨叫——又一个贼酋被射死了。

倭寇们的心理防线完全被击溃了，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放弃了追赶，愣愣地看着山头这位威风凛凛，气宇轩昂的将军，此刻，两军奇迹般地静止了三秒。也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倭寇一下子就跑开了，哗啦啦的全散开来了。

老大全死了，下一个可能就是自己了，鬼子们可鬼了，从不做亏本的生意，见势拔腿就跑。

那位中军官好像悟到了这是个好机会，看见人家不追了，顿时鼓起勇气振作精神，收起刚才的小家子气，拿出了戚继光从未见过的勇气，大声喊出了那句经典名言

“兄弟们，杀啊！”

场面顿时完成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明军持刀在后面狂追，倭寇们在前面落魄地逃跑，明军的士兵们从未如此地团结过，一个浪头拍向海岸，明军如潮水般涌向了这群鬼子。

戚继光一脸的苦笑，对于这些属下们真是哭笑不得，但他也放下了紧张的心，等待着手下们把这群鬼子赶到海里喂鱼，然后捷报给胡宗宪。

可是让他更加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士兵们把倭寇赶到一半就集体停下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倭寇们逃向了海边却没有去追，反而放任之逃跑，自己好像完成了义举，大义凛然地迈着脚步回来了。

戚继光鼻子都快气歪了，这么好的机会，你们几个混蛋没有把握，让他们在我们眼皮底下跑走了，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他暴跳如雷，大声责问身边的将士，为什么不去追？！

那位中军官给戚继光赔不是，十分崇拜地看着戚继光，解释到：“戚大人您刚来浙江，可能还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吧？这都是老传统，把他们赶远一点就行了，反正他们还要来的，犯不着去拼命。”

说到这儿，这位中军官停顿了下，还不忘拍戚继光的马屁：“不过戚将军，您的箭法那真是叫一个准儿啊，下次戚将军您带着您的箭，我们跟着您就安全多了！”

这位中军官大概不知道，以后的倭寇给了戚继光一个外号，叫“戚老虎”，连他们都不敢摸老虎的屁股，你个中军官，还敢拍老虎屁股，厉害！

戚继光听到这儿，气的说不出话来了，要不是倭寇怕他这个“狙击手”，说不定明军早就全军溃散了。部队有错，错在领导，你们领导都不务正业，还怎么带兵打仗啊，还谈什么爱国！

戚继光本来打算要狠狠处理手下这帮没用的兵，以儆效尤。可法不责众啊，该处理谁去啊？

戚继光没法子了，他只好带着这群油兵子回去，中军官说得对，这在士兵们眼里都已经成为传统了，这种腐败心理不只是这四千人，而是整个集体，即使惩罚了他们，也是治标不治本。

这就是戚继光想破了头也想不到的人生第一仗：一战龙山所。他算是开了眼界了，这支“强悍”的部队，实际不过是一支熊军。士兵熊，长官更熊！

戚继光气不打一处而来，带着这支熊军，落魄地回去了。

而此时，远处的胡宗宪坐在府邸，他的满脸都是笑容，不是因为这次战役，而是因为这是次磨炼。

戚继光，你要知道，这种战役你还会遇到很多。怎么处理，这一切都得靠你。

第十九章 二战龙山所

戚继光是没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他总结了问题后，发现兵者才是战争的关键。他从来没有如此坚定的下过决心：他要练兵，练出全浙乃至全明最好的兵！

根据日后戚继光练兵的特点，虽说法不责众，但我相信，戚继光还是有把带头逃跑的士兵捉起来严惩的，并且连坐其上级。

正在戚继光算着日子准备练兵的时候，突然探子来报，有一股倭寇正在北上，企图侵犯慈溪，即将向他所在驻地袭来，人数两千。

这次战斗距离上次一战龙山所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看来倭寇是完全不在乎明军能做什么准备的，因为再准备也没用。至少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戚继光不可能练出什么好兵的。

对于戚继光而言，这是很头疼的一件事儿，那场让他刻骨铭心的战斗让他恨不得直接去陪他父亲，到现在还没做任何准备呢，这群苍蝇又来了，来的还不必上次少。难道还要让历史重演吗？

戚继光抬起了头，向南方的天空望去，幽暗的天空仿佛浇上了铅一般，昏昏暗暗，似有无数的乌云笼罩着天空，翻腾着气势滚滚而来。

随后他下令：全军备战，待命！

戚继光丝毫不敢大意，尽管才来了两千倭寇，但如果仅凭自己手下这四千窝囊废，如果能战胜，哪怕只是不败，我相信戚将军可以随时给他们跪下了。

他上书胡宗宪，请求各部联合作战，共剿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