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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番金融震荡,身处其中的潘三省,不过是泥沙俱下的洪峰江流中的一条的游鱼罢了。其时,潘三省看得眼花缭乱,心旌不能自持,从前赚得的一笔利润也就付之涛涛东流水。

上海败财,潘三省便想到了北上到北平去碰碰运气。

当时,唐生明正在北方帮着大哥唐生智、曲意笼络北方的一些政界人物,他是穿行于京津的城市空间的。这个阶段,徐来还是黎锦晖的妻子,正怀着身孕,唐生明一度心怀好奇地跑到北上演出的黎家歌舞班子中,探望过寂寥的大美人徐来;也与当时担任唐生智部驻天津的办事处主任、以及驻北方的全权代表的任道援,一度走得颇为亲近。任道援后来卖国求荣,出任了汪伪政权的军事参议院长与第一方面军总司令。

所以,这个阶段,景况愈下的潘三省与湖南的唐家四少唐生明,其实也是保持着联系的。

潘三省是从前上海滩上遭本地人白眼的“生意白相人”。

作为一个妙手空空的“生意白相客”,他的维持生存的手段便是空手套白狼。

所以,作为一个最专业的“生意白相人”,潘三省来到北平最讲究的便是做人的排场。有一段时间,潘三省家里穷得已经没有隔宿之粮了,可是,他的一辆半旧不新的汽车却仍然咬紧牙关供养着。

穷极无聊之时,潘三省也会伸手向唐生明伸手拿钱。在这里,潘三省一般都开口向“季澧兄”拿钱,而不说“借”。因为一说到“借”字,唐生明便不跟你做朋友了。唐生明只要是瞧得入眼的朋友,问他要钱,只要数目合理,唐生明大抵都能爽然诺之。不过,有一次,唐生明对于潘三省这种打肿了脸充胖子的排场颇为疑惑,便心生好奇地开口他。潘三省大大咧咧地告诉唐生明:“季澧兄,不瞒你讲,这便是我们白相人生存的一个重要的手段。你想想看,你去向一个不熟悉的朋友借钱,倘若你是坐了汽车的,伸出去借钱的手是戴了一枚钻戒,一只名牌手表的,人家当时就觉得你是有实力的,焉有不大大方方借钱的道理?”

唐生明听了,当时不过朗声一笑罢了。

不久,潘三省却在北平走了麦城。当年的上海,在中国的城市间,开放的程度最高。对于潘三省的白相人手段,受了骗的上海人最多不过骂一声“拆烂污的砍头鬼”而已。北方人朴实,北平人遇事更喜欢顶真。潘三省四处去借钱,却依然维持着一个诺大的排场的不撤,这被北平的朋友看在眼里,是行为不正的。

因此,便有人去丨警丨察局告发潘三省是一个诈骗犯。

北平的丨警丨察部门便把潘三省羁押在案。

后来,北平丨警丨察局索性又一不做、二不休,将潘三省与其他的宵小不法分子,一并作为一种反面教材,胸前挂了一块大大的“诈骗犯”的牌子,在北平的大街小巷游行示众了三天时间。经此挫败,以后的潘三省再也没有勇气踏进北平城一步了。

这件公案的了结,最后,是唐生明出面做了一个保人,潘三省才被获准开释,立即予以驱逐出境。

唐生明给了潘三省一点钱,潘三省乃灰蒙蒙地回到了上海滩继续白相觅食。如此,唐生明于潘三省而言,都算得上落难之时的一个恩人。

上海沦陷之际,潘三省忽然觉得自己像一条干渴的咸鱼,终于等来了翻身的机会。

梁鸿志的南京临时政府甫始成立,潘三省即擎裤衩似的,举了一面小白旗,跑到刚刚成立的伪上海市政府的门前去欢呼。当时的伪上海市长是傅筱庵,与潘三省曾经有过点头的交谊。乱世用人之际,傅筱庵觉得潘三省也算得上一位知文识字的明白人,便安排潘三省在“维新”市政府里做了一名小小的科长。傅筱庵当时勉励潘三省:只要他干出了成绩,一定不次予以擢拔使用。

可惜,潘三省的美梦难圆。

不久,傅筱庵即遇刺身死,梁鸿志的“前汉”政权也随之为汪精卫的“后汉”政权所吞并。汪精卫做了**嫌梁鸿志的王八腥臭,汪对于“维新”政权中的人物颇有一点瞧不上眼的睥睨。潘三省属于被裁减的一类“维新”旧人。潘三省趁乱世升官敛财的一切美丽梦幻,至此又化为了一个泡影。

不过,就在潘三省对于“盎盎春溪带雨浑”的前程,产生了些微的失望心绪之时,潘三省过去在白相生涯中结识的两个“大陆浪人”,一个是日本浪人佐佐木康五郎,另一个则叫冈田酉次,却意外地帮潘三省打通了难关。

这里,对于“日本浪人”的含义,可能需要解释一下。经常看日本战国小说的人,对于日本浪人应该是不陌生的。他们是一群在日本幕府时代,失去封禄而四处流浪的低层武士,通俗一点讲,我们也可以称之为“日本流氓”。

其实,日本的崛起也晚。一直到中国晚清的道光、咸丰年间,在日本政坛上活跃的势力,仍然是一种由德川幕府将军执政的极端固步自封的武士集团。天皇贵族集团的大权旁落,他们的政治地位,不过是一种像樱花般悦目的点缀品而已。

当时,德川幕府,将日本社会的主要成分,划定为“士、农、工、商”四个组成。“士”,即是武士,是搞武士道,与人争斗占不到上风、便会咿哩哇啦地闹着要切腹自杀的那个团伙;也是德川幕府统治倚重的主要对象。在这个武士团伙中,又自上而下地分成了幕府将军、拥有自己藩国的“大名”、以及依附于之的藩士、家臣、士卒等。这是一个十分庞大的寄生集团。

1867年12月,拥护天皇的日本萨摩、长州两个强藩的武士,发起了旨在推翻德川幕府的军事行动,日本史上称之为“戊辰战争”。

这场内战,使得日本天皇夺回了政治上的话语权。

睦仁天皇乃于1968年8月27日再度宣布登位,将皇室从京都迁至东京。并下令将该年的年号由“孝明”改称为“明治”。日本由此进入了快速实现资本主义近代化的“明治维新”时期。

明治维新对内的一个重要政治举措便是废除大大小小呈军阀割据状态的藩国,设置由天皇直接管辖的县郡。幕藩体制瓦解时,当时登记的武士多达194万人之众,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均是下层的武士。废除了一切武士特权的下层武士们因为从前的不事生产,很快便沦落成为穷光蛋。他们形成为一伙在日本国内外喜欢惹事的流氓无产者。这就是“日本浪人”的由来了。

日本浪人在各地惹的是非多了,便引起了日本平民的极大反感。如此,日本浪人为求自保,便仿照中国的满清末年,组织了一些以浪人为主的民间秘密社团。像当年日本九州以头山满、平冈浩太郎等人为首的玄洋社,以及随后像蝗虫般衍生的黑龙会、浪人会、大日本生产党、大日本正义团、血盟团、护皇会等一些乱七八糟的组织,均为这样的社团。

明治维新成功后的另一项重要政治,便是对于东亚诸国的侵略扩张,走军国主义的疯狂路子。当时,明治天皇制定了一个野心勃勃的侵略计划:最先征服中国的台湾,然后是朝鲜半岛,再然后是中国的东三省和蒙古地区,最后征服整个中国、以及南洋诸国。后来的裕仁天皇,又将这个邪恶的计划,绘声绘色地描摹而为一种“大东亚共荣圈”的古怪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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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上海的黑白人生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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