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实在是受不了,“我真的不行啊,我跟你说……你有完没完啊!我已经跟你说过我不行了……完全不理人家受得了受不了……”。且看元时无名氏所作元曲《醉太平》中的几句牢骚之辞:“堂堂大元,奸佞专权。开河变钞祸根源,惹红巾万千。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贼做官,官做贼,混贤愚。”
为此,当时的社会上也出现了这样一首嘲讽诗:“丞相造假钞,舍人做强盗。贾鲁要开河,搅得天下闹。”脱脱的一番好心最终演变成了驴肝肺,“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童谣终于也在这时传开了,它就是元朝的大魔咒……
元顺帝
也就在黄河工程正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刻,一个名叫韩山童的宗教领袖就命人专门刻治了一个单眼石人,并把它偷偷埋到要挖的河道土中。这一举动今日看来似无甚稀奇,可就在石人被挖出来现世的那一刻,在场的十数万河工及一大批“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们无不群情激奋,远较当年陈胜、吴广率众起义时的那一幕为壮观!
说到这里,就不能不先提到一个名叫刘福通的人了。刘福通者,元朝时颍州人士也(今安徽阜阳),他与栾城人韩山童以白莲教组织民众,在那时影响很大,河南、江淮地区从之者甚众,他们的活动就类似今天的某些邪教组织。他们宣传什么“天下大乱,弥勒佛下生”;还妄说韩山童本为宋徽宗八世孙,当为中国主,更有资格带领中国人民从蒙古人手里抢回那份本属于自己的“女人和钱”。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正当亢奋的河工们在韩、刘二人的带领下杀白马黑牛、誓告天地、准备起兵反元之际,却不幸为官府发现,他们立即就遭到了政府的疯狂镇压。最终,韩山童被捕牺牲,其妻杨氏与儿子韩林儿则逃到了武安,消失了四年之久。刘福通也逃了出来,他顽强的革命意志并未使他因一时的挫折和打击而气馁,终于当年的五月初三日率众正式起义,并一举占领颍州城。刘福通命义军以头裹红巾为标志,所以号称“红巾军”。经过几年的稳步发展,红巾军得到了不断的壮大。
至此,元末大规模的农民起义与农民战争的幕布就这样被拉开了。之前虽有很多小规模的起义行动,但都未形成气候,红巾爆发后情形就大不同了。
至正十一年八月,又有和尚彭莹玉与徐寿辉、邹普胜等人在(湖北)蕲州起义,他们也是以白莲教为组织方式的,起义军也头裹红巾,但他们与刘福通部互不统属,所以被称之为“西系红巾军”。十月,徐寿辉称帝,国号天完,建元治平。这支起义军一开始其势头便相当迅猛,次年正月他们就攻下了湖广行省的首府武昌;之后,又以神乎其技的速度席卷江西、浙江等地,连杭州城也一度被他们占领。
这不能不引起元廷的极大惶恐和震动,他们几乎倾尽了全力来首先对付徐寿辉等人,所以郭子兴等后起之秀暂时并没有遇到多大的压力。全国一盘棋,此时小小的朱重八也就成了革命的幸运者,并未从一开始就被那双可怕的大手扼杀在摇篮状态。
相继而起的起义、造反活动还有很多,比如至正十三年的私盐贩子张士诚的起义,史称“十八条扁担起义”。这些起义还会在后文中慢慢提及,因为有些人物还会慢慢成为本文的主角,正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一般热闹。
焦点需要重新拉回到顺帝,因为他老兄在这危难之秋竟也完成了一次身心的蜕变。
在度过了接管政权初期的艰难岁月、其地位得以巩固之后,再加上脱脱的改革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从而使得元朝的政治形势趋于稳定。这时候的顺帝,竟慢慢地滋生出了骄傲自满的情绪,享乐思想的毒苗得以在他心底潜滋暗长。尤其是治河的成功和初期对红巾军镇压的胜利冲昏了老兄的头脑,他于是开始满足于表面上的承平景象,不再勤于政事。后来,在一些朝廷奸佞的鼓惑下,顺帝便开始努力学习“行房中运气之术”(据说他有一位宠姬名叫戈小娥,其美不可方物,顺帝尤爱欣赏她香沐出水时的美态,爱她简直如癫似狂,为此两人整日形影不离),以至最终荒淫怠政,他自己反而成了一个可怜、可悲、可笑的亡国之君。
因此才有后人道:如果说崇祯是太“有为”而导致亡国的话,顺帝就是太“无为”了,而且他的这种“无为”简直就是一种麻木不仁。其实,在中国历史上,有为之君最终变成废物的并不在少数,如大艺术家赵佶先生(宋徽宗),及明朝的正德、万历两大帅哥①等。
至正十四年,大元国之柱石、一代名臣脱脱遭政敌陷害被贬斥而死。从此元政更是江河日下,不可收拾。大元内部开始互相大肆倾轧、争权夺利,皇帝和皇太子两派之间也是明争暗斗,以至顺帝再也无法有效地控制政局。而在外的各行省的将领纷纷各行其是,根本不听中央统一指挥,这就为久经考验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万中无一的绝世高手”朱元璋同志的崛起提供了天赐良机。
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内部凝聚力往往是决定竞争者能否在博弈中取胜的关键,就像顾诚在《南明史》中所论及的:“南明之不振,关键在于从来没有一个能够调动全部抗清力量的权威核心。清廷内部虽然也常有勾心斗角,但大体上能做到令行禁止,赏罚分明。清胜明败,根本原因不是强弱异形,而是内部凝聚力的差异。”这也是老蒋一再推说什么“我是被自己人打败的”的因由所在。而打造出一支团结高效、纪律严明的革命队伍那自然是相当必要的。
① 不是恭维,这两位天生不是一般的英俊帅气,长相那是相当得光彩夺目,从小能力、品质也很是被人看好。他们和赵佶一样,初时都想有一番作为。
元顺帝妃子
3、居无定所的“黄金家族”
讲完了元朝的大环境问题,就该说道一下朱元璋的家世问题了,孟子倡言“知人论世”,堪为名言至理。不然你单知道乌鸦黑,却不晓得它为什么黑,而且还黑得如此出奇。
据现在有案可查的资料,朱元璋的家世可以追溯到其五世祖朱仲八那里(这名取的,可以媲美曹操的女儿与曹操的曾祖都叫曹节)。朱家祖籍据说正是在汉高祖刘邦的老家沛县,不知道这是有人专门附会的,还是确乎如此,若果不其然,则诚为中国历史之又一大奇观也!好事之徒也许又该跑出来大肆宣讲所谓“王气”的会聚之地了,君不见北周、隋、唐三代的龙兴之地武川乎?
朱家后来迁到了句容(江苏),族人聚居于朱家巷。据记载,朱仲八娶陈氏,生三男:长朱六二、次朱十二、季朱百六。朱百六为朱元璋的高祖父,娶胡氏,生二子:长朱四五,次朱四九。朱四九为朱元璋的曾祖父,娶侯氏,生四子:朱初一,朱初二、朱初五、朱初十。朱初一正是朱元璋的祖父。
看了这一大堆名字,真有些叫人眼晕,也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规律。据元朝规定,庶民无职者不许取名,只以“行第及父母年龄合计为名”。也就是说,没有一定社会身份及地位者,是不能取些体面的名字的;你要么排老大老二,要么只能按照父母的年龄取名。但是究竟是怎么取的,还是让人有些如堕五里雾中。
与之类似的,元末著名的起义领袖之一的“芝麻李”本名就叫李二,张士诚本名就叫张九四。像这一取名的传统据说在清代时绍兴民间还在继续沿用,估计就像取“阿猫阿狗”一般,图的还是简便省事。
威名赫赫的蒙古“黄金家族”应该是大家所普遍熟知的吧,在整个人类史上它也许都会被书写上浓重的一笔。其实朱元璋也是“黄金家族”的一员——只是有点可惜,他家的血统不是“黄金”式贵族的,他家是同货真价实、响当当的黄金打交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