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安排得很周密很有步骤:先派其他门生带着赵慰先到自家开的赌场玩,两年下来赵慰先就把朱九小姐陪嫁的几万家产输了个精光。接下来,只能乖乖听从老头子杜月笙的摆布,把眼睛盯在魏廷荣身上。
1929年7月24日上午10点50左右,魏廷荣带着三个年幼子女从中法银公司出来,开车向西行驶。到一个路口,遭遇三名持枪绑匪拦截。绑匪跳进车内,将司机和三个孩子陆续赶下车,押着魏廷荣急驰而去。
开到一个码头后,绑匪将早已昏迷的魏抬上一艘小船。经过2、3小时行程,来到南汇县六灶村村长樊庭玉家中。六灶村位于浦东远郊,与世隔绝,除木船外,无任何交通工具与外界相通。魏廷荣在樊家被藏匿50天,没有一点风声透到上海。好在樊村长宅心仁厚,对魏廷荣非常友好。酒饭管够,还时不时陪他聊聊天,只是此时此地,魏廷荣哪有聊天的闲情逸致?
绑架案发生后,上海各界大为紧张,英、法租界巡捕房及华界丨警丨察局迅速展开部署,各车站、码头、关口、要隘都被封锁排查,却一无所获。以往遇见此类事情,法租界都倚靠黄金荣破案,现在不得已又找到黄公馆,黄金荣哈哈一笑:“我老了,退休后外面的事情已经不过问了。”
3天后,魏夫人朱二小姐收到绑匪来信,约定当天晚上在杭州碰头,并警告不许报案。
魏家等这一天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魏廷荣纵横银行、古董、房地产各界多年,家里有的是钱,据说徐家汇三分之二的土地都属于魏家所有。对他们来说,能用钱摆平的事情都不算事情,自然不会通知警方。当晚朱二小姐赶到杭州,绑匪交给她一张魏廷荣亲笔写的纸条,要家中人准备赎票款项。并出示了魏随身佩带的金壳怀表作为信物。绑匪另外管朱二小姐要了1000元作为见面礼,却只字不提赎金的事儿,搞得魏家不知所措。
整整一个月后,一封署名“大侦探密告”的信邮寄到吕美玉处,信中指出绑架案是赵慰先干的。吕美玉和朱二小姐商量后,将信交到了法租界巡捕房,巡捕房查无实据,只能作罢。随后杜月笙就安排赵慰先当上了财政部税警独立第六营营长,到苏州上班去了。
9月15日上午,英租界巡捕房破获了一起凶杀案,案犯恰巧参与了魏廷荣绑架案,交待出魏的藏身之地。英捕房立即通知法捕房,法捕房派出人马赶往六灶村樊庭玉家,却已是人去楼空。
绑匪是前一晚逃走的。同伙被抓当天他们就知道了消息,当晚,樊村长的叔父、绑匪樊仁根突然来到村长家,准备“撕票”。樊村长心地善良,不肯“撕”,两人争执不下,吵得几乎打起来。樊仁根恨恨的走后,魏廷荣眼见不妙,赶紧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村长救他一命,村长说,我救了你,同伙会要我的命。魏廷荣保证,如能得救,将负责他一生的生活和安全。樊村长终究不忍杀人,决定救魏廷荣脱险。
两个人悄悄跑到苏州,到魏廷荣舅舅家避风头。经其舅舅奔走联络,在法租界义勇队(魏是总司令)的保护下,回到上海家中住了3天,终究觉得不保险,又赶紧启程赴北平避风头。
法租界抓到了三个绑匪里的喽啰,判了几年,这事算暂告一段落。第二年6月,又是从别的案子里,租界当局获得了赵慰先策划绑架案的线索,派人前往苏州诱捕到赵,押解回上海审讯。
杜月笙闻讯暗叫“不好”。绑架魏廷荣一事,自始至终都是他在幕后策划操纵,本来做得天衣无缝,算是已经圆满成功,不想过了这么久,主犯居然被抓回了上海。要是赵慰先扛不住,把自己给抖出来,那人可就丢大了!
杜月笙自转型以来,曾很坦诚的向工商金融界公开承诺过:“我杜月笙原本不过是一条泥鳅,现在好不容易成了一条小龙。以前做的那些事,有上不得台面的,以后再也不会做了。你们也不用怕我,以后有什么事情,请放心招呼我,总归愿和各位一起共事。”大家开始就算是将信将疑,毕竟也还信着。如果这个绑架案爆出来,岂不真要砸了杜先生“言重如山”的金字招牌?
三.4.04.
杜月笙的解决方案倒也简单,直接通过渠道,让人给赵慰先带话,要他千万扛住,死不承认,“杜先生自有办法让你出来。”另一方面,派出上海滩上声名显赫的两大律师秦联奎和章士钊,为赵慰先出庭辩护。
这俩都是杜月笙的老朋友。结交秦联奎很有意思,杜月笙干起来有点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味道。
话说当年杜公馆建成后,设了个小赌场在里面,非上海滩第一流的人物,没有资格前去玩耍,真正做到了“麻将有鸿儒,牌九无白丁”。
秦联奎秦律师当时刚执业不久,身份不够,但他好赌,更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便找到了朱如山,请他带自己进去开开眼界。朱如山是著名的富家公子,杜公馆常客,杜月笙的好友兼秦联奎的好友,推辞不过就带着秦律师来了。
秦联奎运气不好,进赌场三下五除二就输掉了所带本钱4000元。垂头丧气离开之时,恰被杜月笙看到,便问朱如山:“这人是谁?”朱如山不好意思的说:“是我一朋友,干律师的,非要来见见世面。”杜月笙忙说:“这帮文人,挣点钱不容易,你去把钱还给他好了。注意要好好说话,别伤了面子。”
朱如山赶紧追到秦联奎家,把钱还了回去,只说:“杜先生说交个朋友,欢迎你下次再去玩。”把个秦大律师感动得热泪盈眶,从此成为杜月笙多年的法律顾问。
章士钊是杜月笙的另一个常年法律顾问,名气比秦联奎还要大得多。我们应该重点说说这个人,因为他能让我们找到时代感——章士钊有个外孙女叫洪晃,你如果觉得她名气不够大的话,那么她曾经嫁过一个老公叫陈凯歌,就是拍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大烂片《无极》的那位大导演。
章士钊1881年出生于湖南一个村长家庭,自幼聪明,学习很好。早年投身革命,干了不少事情,最重要的是将日本人宫崎寅藏所著《三十三年落花梦》编译成《大革命家孙逸仙》一书出版。特别需要强调的是,孙中山这个名字,其实就是出自他手。章士钊还参加过黄兴领导的华兴会,在秘密起义事泄后流亡日本,担任同盟会机关报《民报》主笔。在此期间结交了女友吴弱男,遂渐渐远离了革命。
美女吴弱男,其父吴保初,清末诗人,与谭嗣同齐名,同列“清末四公子”。吴弱男的爷爷更是了得,是淮军大将吴长庆——袁世凯从出道到建功朝鲜这一段关键时期,一半靠自己的才华和努力,一半靠的就是老世伯吴长庆的关照和提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