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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才齐景公当然不愿意错过,于是齐景公马上安排亲自面试宴婴推荐的将军候选人田穰苴。面试这种事情,对于外企和外行来说需要相当复杂的流程和技巧——做几套题测试一下知识能力和心理素质是必需的,验证文凭的真假也是不能忽略的,但是对于内行来说最有效的面试往往只需要唠唠嗑、聊聊天。齐景公显然不是外行,他跟田穰苴的谈话非常愉快,于是齐景公马上任命田穰苴当了齐国的将军,委托他统帅齐国的军队抵御晋燕两国的侵略(“景公召穰苴,与语兵事,大悦之,以为将军”)。田穰苴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世家子弟,一般人突然平步青云首先想到的不是狐朋狗友就是红颜知己,摊上这种祖坟冒青烟的好事,不开个派对庆祝一下实在对不起国家的GDP。一步登天的田穰苴这时候也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既不是狐朋狗友也不是红颜知己,而是擅长政治思想工作的政委。虽然宴婴早就认为田穰苴“文能附众”,完全具备了兼任政委的能力,但是他仍然要求组织上派一位政治过硬的政委来帮他做好政治思想工作。田穰苴说自己“臣素微贱,君擢之闾伍之中,加之大夫之上,士卒未附,百姓不信,人微言轻”,所以“愿得君子宠臣,国之所尊,以监军,乃可。”田穰苴向齐景公要政委,态度很诚恳,逻辑很严谨,可谓公私兼顾、可攻可守,一张口就显示了史上兵家第一人的过人综合素质:首先是表态,田穰苴表明了自己并没有忘乎所以,他强调了自己能成为位高权重的将军全凭老板齐景公的慧眼识才和超常提拔,对老板的感激溢于言表;其次是摆困难,一个出身微贱的人突然空降到了一群资深的老臣老将之上,这事搞不好是要死人的,汉朝的李广利就是最好的反面教材;最后是找退路,万一失败了有齐景公的宠臣帮自己扛一半,万一成功了那也是在齐景公的英明领导下做了该做的事。我们知道在帝王专制的统治下,将军无论成功或者失败都有可能死人,唯一的生存之道、发展之道和成功之道就是“分享”,——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要积极主动地分给自己效力的老板。成功这种东西很奇怪,有时候分给别人的越多,自己得到的反而越多。李陵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尽管能力过人但是最终当了汉奸,而比李陵早几百年的田穰苴第一次当官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说穰苴同志不愧于“兵家第一人”这个称号。

齐景公没想到小田不仅军事素质过硬,政治上也这么成熟,非常高兴,于是马上任命自己的宠臣庄贾担任穰苴军中的监军。后来这位政委一上任就成功地树立了穰苴不可动摇的威信,以罕见的高效率履行了政委的责任,齐国的军队在庄贾的帮助下一下子紧密团结到了以司马穰苴为首的领导核心周围,为后来的胜利奠定了坚实的思想基础。

前方国土沦丧,百姓流离失所,军情紧急,受命于危难之际的齐国三军总司令田穰苴当时就和政委庄贾约定第二天正午时分在军营正门会合,然后率领三军奔赴前线。刚刚走上领导岗位的田穰苴马上进入了自己的角色,第二天没等到正午他就早早地赶到了军营门口等待政委庄贾,为了准确掌握时间,田穰苴甚至命令手下树起了观测时间的木杆和滴漏。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正午的太阳把立在军营门口的木杆留在地面的影子浓缩成了一个圆点,政委庄贾还是没有出现。站在军营门口的田穰苴抬头看了一下万里晴空,目光投向了无限远,齐国首都临淄的城墙站在远处岿然不动。

田穰苴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左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挂在腰间的宝剑剑柄。

田穰苴左手紧握剑柄,右手捧着刚刚到手的兵符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军营,传令集合三军。

中军战鼓擂起,三军将士集结出营。

沙场点兵,战马嘶鸣,旌旗招展,刀枪林立。

三军整肃,等待将军下令。

不知不觉地,属于一个组织的杀气聚拢了起来,这就是传说中无坚不摧的战斗力。

首长田穰苴开始训话,刚上任的将军没有发表长篇大论,而是直接向三军将士申明纪律。简单地说就是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做了该做的事情有什么回报,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要付出什么代价。

游戏开始了,主宰游戏的田穰苴首先明确了游戏规则。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临淄城里,政委庄贾正在和他的亲戚朋党喝酒,庄贾府中充满了欢乐祥和的节日气氛,丝毫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史记》上记载:“贾素娇贵,以为将己之军而己为监,不甚急。”从这句话来看,事实上庄贾不仅是齐景公最宠信的重臣,而且还是田穰苴被破格提拔之前的前任齐国三军总司令。齐军接连败退,弃城失地,而前任将军、现任政委庄贾不仅非常光荣地和亲朋好友一起喝送行酒,而且还心安理得地耽误了与现任将军田穰苴约定的军事计划。既然有庄贾这样的军队最高领导存在,齐军接连败退、丧权辱国就不难理解了。值得注意的是庄贾虽然一贯娇贵,但是作为一个政治上非常成熟的资深政客,庄贾这样完全不顾大局而大肆放纵仍然是很不正常的,甚至是匪夷所思的。据扶栏客推测,庄贾的有意失约就是要以实际行动鄙视突然爬到自己头上的暴发户田穰苴,企图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然后继续掌握齐国军队的实权。作为齐国官场上的老江湖,庄贾早已经适应了齐国的政治环境,在他看来只要有齐景公撑腰,田穰苴这种土包子即便当了将军也是自己手里的牵线木偶。按照这种逻辑,庄贾与田穰苴的第一次合作需要先杀杀对方的锐气,这样以后才能在军队里建立有利于自己生存的政治生态环境和权力分配秩序。事实证明庄贾的确非常了解自己的老板齐景公,但是非常不幸,他对自己的合作伙伴和竞争对手田穰苴非常不了解。

当政委庄贾浑身酒气地出现在军营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这场酒喝得时间实在不短。

庄贾走进中军大帐的时候,看见端坐在中央的田穰苴不仅一身戎装,而且一脸的肃穆。与昨天一脸谦和地跟庄贾约定见面时间的田穰苴截然不同,此时的田穰苴看着他的眼神冷漠和神秘,充满了哲学意味的生命终极思考,仿佛是在向遗体告别。

庄贾开始不自然了,甚至开始后悔。

田穰苴坐着不动,质问居高临下地压了下来“何后期为(为什么迟到)?”

庄贾听到田穰苴开口了,不禁恢复了自信“不佞大夫亲戚送之,故留(同僚和亲戚安排送别,所以耽误了)。”

田穰苴听到庄贾轻描淡写地提供了这样一个答案,马上以振聋发聩的“三忘原则”有力地回敬了庄贾,“将受命之日则忘其家,临军约束则忘其亲,援枹鼓之急而忘其身。今敌国深侵,邦内振动,士卒暴露于境,君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百姓之命皆县(悬)于君,何谓相送乎?”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田穰苴讲得道理比庄贾大,事实上田穰苴提出的“三忘原则”成为了后来中国职业军人敬业精神的基本要求,直至今日仍然可以在我军的政治思想文献中找到“三忘原则”的痕迹。

有首歌唱得好“你不当兵我不当兵,谁来保卫祖国?谁来保卫家?”,这本来是小兵都懂得的道理,偏偏政委庄贾装糊涂,于是田穰苴只能不客气了。

田穰苴黑着脸问军正(当时掌管军纪的军官):“军法期而后至者云何?”

军正的回答很负责,“当斩。”

对于身为齐国军队首长的庄贾来说,军正提供的答案是一个简单的像1+1=2的答案,但是在军正提供这个答案之前,庄贾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个答案跟自己也会发生联系。

滥用的权力让人疯狂,绝对的特权让人愚蠢,这跟人的智商无关。

深受齐景公宠信的庄贾,一贯骄贵、不可一世的庄贾,此刻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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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没有中国移动,贵为齐国第一宠臣的庄贾只能派人快马飞奔向齐景公求援,这是庄贾最后的救命稻草。

然而,田穰苴的屠刀已经出鞘。

在田穰苴看来,庄贾作为前任齐国的军事首长,本来就应该为齐国的损兵折将,国土沦陷承担责任。与此同时,自知出身微贱的田穰苴也急需一个“昂贵的代价”来树立自己在全军的威信。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半路转正的二奶往往比原配更急于拥有名牌奢侈品以证明自己地位的合法性。显而易见,庄贾的脑袋之于田穰苴,就像豪宅跑车之于二奶,都是最合适的“昂贵代价”。更重要的是田穰苴深知自己和娇贵蛮横的庄贾根本不可能和谐共存,长期合作。如果两人长期并存、明争暗斗,不论对自己还是对齐国的军队和国王来说都是浪费资源和生命,田穰苴绝不能容忍这种情况发生。

既然如此,庄贾这次在不合适的时候做得这件不合适的事对田穰苴而言却恰恰是在合适的时候得到了合适的机会。

俗话说得好,“机会属于有准备的人”,田穰苴准备好了。

军营辕门前,政委庄贾的人头落地,血染黄沙。

大军未动,三军总司令先干掉了政委,这个人不仅是国王最信任的宠臣,而且还是前一天总司令诚恳要求组织委派下来的政工干部。对于广大准备奔赴疆场的将士们来说,这事不仅闻所未闻,简直是难以想象。

此刻所有的战士为了田穰苴的战刀和庄贾的人头同时屏住了呼吸,数万人的心跳统一到了一个节奏,“三军之士皆振栗”。

庄贾的教训告诉世人这样一个道理:在不了解一个人之前先鄙视对方是非常愚蠢和危险的。

齐景公得知田穰苴要斩杀庄贾以整肃军纪的消息,着实吓了一跳,他实在没想到前一天谦虚谨慎、低调朴素的小田变脸如此之快。时间就是生命,这句话在这种时候再合适不过。齐景公马上派出特使乘坐马车迅速赶到齐军大营要求田穰苴刀下留人,不管怎么说,庄贾是深受老板喜爱和信任的干部,这样的人是杀不得的。

为了保住庄贾的脑袋,齐景公的特使在军营门前没有按照程序通报,而是命令驾车的驭手驾车直接冲进军营。

当齐景公的特使看到庄贾的脑袋相当地震惊,在当时的齐国朝野看来,只要齐景公不死、庄贾没有失宠,就没有人能杀掉庄贾。可是,此刻庄贾的脑袋正鲜血淋漓地摆在特使面前,由不得特使不信。

虽然庄贾的人头已经落地,但是国王特使仍然向田穰苴传达了齐景公特赦庄贾的命令,田穰苴将军的回答义正辞严“将在军,君令有所不受。”田穰苴说的这句话后来成为后世将权与君权相互抗衡和制约的理论基础,被广泛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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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笔下的那些牛人们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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