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狼爱上了羊

把老百姓清除干净之后，大西政权也成了无水之鱼，无本之木，没人种地，就没有了税收来源，也失去了打粮的对象，大军的口粮很成问题。

与此同时，川东的官军力量不断壮大，封锁了张献忠东出湖广的道路，并不断向成都逼近，形成关门打狗之势，张献忠如果不想被困死，就必须进行战略转移。

到了1646年夏，张献忠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不想成为瓮中之鳖，于是决定向北出川。在转移之前，他要把能带走的尽量带走，带不走的进行毁坏，决不能给对手留下一点好处。

金钱和美女会让士兵开小差，为了让士兵了无牵挂，死心踏地跟着他走，张献忠在一定范围内屠杀士兵家属，并收缴士兵金银将其沉入江底。

张献忠还嫌士兵太多行营不便，并将军事上的不利归罪于士兵不用命，以严肃军纪为名大杀士兵，然后放火焚烧了成都。

做完这些事后，8月6日张献忠离开了成都。

9月，队伍到达西充，张献忠令在此安营扎寨，在此后一段时间里，大西军砍木造船，打算从此地走水路入楚，正在这时，大西投降清朝的将领刘进忠引导清兵发动突然袭击，张献忠在这次突袭中丧命。

刘进忠是汉中人，任大西驳骑营都督，他的营中有很多四川人。1645年“营中纷纷传张献忠欲杀川兵”，加上此时手下将领在与明将杨展的战事中失利，张献忠欲治之罪，引起部分将领反叛。

刘进忠恐惧之下于1645年7月投降了明将曾英，不久又脱离曾英，于1646年下半年到汉中投降了清朝肃亲王豪格。

清朝于1646年1月任命豪格为靖远大将军，统兵征四川，由于豪格和多尔衮不和，清军入关后他的部队一直消极怠工，在山东时，他和弘光政权打了一年的对于太极，以致于多尔衮的兄弟阿济格和多铎不得不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跑了大半个中国，才把大顺和弘光政权消灭掉。

此番西征，豪格继续发扬该出手时不出手的精神，到达陕西后就止步不前，直到刘进忠投降后这一状况才得以改变。

刘进忠对张献忠在四川屠蜀极为不满，他把四川的情况详细告诉豪格，力劝他早日发兵四川，并自告奋勇愿亲自带路，听了刘进忠的汇报，豪格这才打起精神，抖了抖羽毛，舒展了筋骨。

第二天，清军在刘进忠的带领下，从汉中迅速开往西充，十一月中旬到达凤凰山金山铺。在那里，他们制定了一个擒贼先擒王计划，目标直指张献忠。

一天清晨，小股清军偷偷潜至张献忠大营附近，准备实施展首行动，张献忠对潜在的危险毫无察觉，他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清军的射程范围，伴随一声弓响，张献忠中箭身亡。

整个过程就像一次完美的狩猎，一代活阎王张献忠，稀里糊涂地见了真阎王。

张献忠的猝死使大西军成了惊弓之鸟类，余众由其四个养子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率领撤向川南，他们宁愿和明军打得头破血流，也不敢迎战清军。

1646年底大西军到重庆经过水战，杀明将曾英，占领重庆，因清兵威胁无法立足，继续南下，1647年初大西军进入贵州，经过一系列征战，占领了贵阳等地，在贵州站稳了脚跟。

孙可望等人撤到贵州以后，面对突然的变故，心理上产生巨大的影响，他们总结在四川失败的原因，认为李闯和张献忠的败亡，根本原因在于他们得不到人民的支持，这说明上天还没有抛弃明朝，现在不能再走李自成和张献忠的老路，不如反正扶明，洗去半辈子贼名。

四人的分析有一定的道理，大西军臭不可闻，如果不贴上明朝的标签，将永远不会被人们接受，四川的情况将在贵州再次上演。

就在这时，云南方面给了大西军一个转变形象的好机会。

云南地方官龙在田部发来邀请，请孙可望领兵前去帮助平定那里如火如茶的叛乱。

明朝初年，太祖朱元璋的义子沐英打下云南，使之成为大明的一个省，从此云南成为汉族文明的一个组成部分，朱元璋兴奋之余，将这个意外收获赠给了他的开发者沐英，封他为黔国公，世代镇守云南。

1645年底，云南安南、阿迷两地土司沙定洲乘明朝衰亡之机叛乱，占领省城，末代黔国公沐天波向西逃往永昌，与驻守楚雄的明金沧副使杨畏知互相呼应，对抗沙定洲。

1647年春大西军余部进入贵州的时候，云南官兵与沙定洲己经打了一年多，仍未分出胜负。

石屏州土官龙在田曾经在崇祯年间跟随总督熊文灿镇压民军，在张献忠受抚期间，龙在田和孙可望相识了（估计是在孙可望行贿时认识的），在云南的叛乱中，龙在田忠于明朝，站在官军一边，与沙定洲对抗。

听说大西军到了贵州，龙在田派人去见孙可望，请大西军入滇平叛，以解燃眉之急。

孙可望等正在为“扶明”政策找不到项目而发愁，得知此事立即开向云南，他们也知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的道理，大西军名声太臭，做什么事都不太方便，为了确保军事行动顺利，大西军打起了黔国公沐天波的旗号，诈称是黔国焦夫人的弟弟，率兵前来复仇，这样他们的行动受到了云南军民的热烈欢迎。

有了人民的支持，工作就好干多了，大西军三下五去二就把沙定洲从省城赶了出来。

大西军优势明显，在云南所向批靡，因此孙可望等人从干涉云南的第一天起，就不满足于给官军当打手，而是要在云南当老板。

攻克昆明后，他们打算一统云南，将这个偏远但是宁静的省份变成自己的总部基地，历史无数次证明，引入强大的外援等无异于引狼入室，现在官军和民军都要同时面对孙可望张开的血盆大口。

由于明军在西部，沙定洲在东部，于是大西军兵分两路，孙可望率军经营西部，李定国带兵经营东部。

经营西部的孙可望面对明军无法再继续冒充沐天波的小舅子，杨畏知仍然把他们看作是流贼，领兵抵抗于禄丰启明桥，结果兵败被执。

孙可望对杨畏知进行了耐心细致的思想政治工作，宣讲了大西军改邪归正，匡扶明室的政策，并折箭起誓。杨畏知向孙可望提出不用大西年号、不烧杀淫掠等条件。孙可望原本就不想再用大西这个臭不可闻的标签，于是爽快地答应了杨畏知的要求，杨畏知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归附。

接着，孙可望给沐天波写信，把跟杨畏知说的话又跟沐天波说了一遍，沐天波也来归附，云南西部尽归可望所有。

经营东部的李定国部遇到了沙定国的顽强抵抗，进展不顺利，直到第二年，李定国与刘文秀再次率兵往征，才将沙定洲俘杀，平定了云南东部。

沐天波感激大西军余部为他复仇，更加倾心归附，利用他世袭的威望，传令各土司归附可望，从此大西军取代沐家成为云南地区实际控制者。

在四川踩滚桶的大西军之所以能够在云贵生根发芽，除了云贵地区民风不如四川剽悍以外，最主要的是大西军不再残酷镇压上层社会，而是利用当地矛盾，博取了当地统治阶层的好感，并通过改旗易帜，转换身份，博取了当地统治阶层的信任，从而与之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并利用后者为其统治服务。

一只狼来到了羊圈，批上羊皮伪装成羊，并和羊圈里的羊确立了恋爱关系，从而成为这个羊圈的主宰，孙可望正是那只披着羊皮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