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扬州
江北的防线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倒塌,急坏了负总责的史可法。他对满人的进攻束手无策,朝廷却让他撤到江南去对付左良玉。
虽然左良玉的部队很快被击退,那些调去应对左良玉的部队又回到原单位驻防,但是仍无法阻止满人的脚步。史可法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到横冲直撞了一圈后回到了他的驻地扬州。
扬州是南京的最后一道防线,这里的人们具有很强的自卫意识。他们杜绝一切军队的进入,以保卫他们的女人和财产。
北京沦陷后,一些将领在无政府状态下有割据称雄的趋势,在这种情况下,高杰带兵来到扬州郊外,他的军队对这个繁华的城市垂涎三尺,他们打算进占这个城市,享受这里的城市生活,并以此作为他们的军事基地。
由于当时军队的作风普遍败坏,喜欢抢劫城市,许多城市宁愿实行自卫,也愿意让外来军队进城保护他们,在他们看来,外来的政府军和土匪没有什么区别,让他们进城,就是引狼入室。
这些城市的地方政府以及有影响力的士绅依靠少量的地方部队和高大的城墙进行自卫,领导当地人民进行有效自治并保持繁荣昌盛,这种形式的地方自治在明末是一个普遍现象。
一个要娶,一个不愿意嫁,军队和城市产生了矛盾。
当高杰向扬州当局表达他们的意思时,扬州人严辞拒绝,他们对流寇出身的高杰及其凶恶的军队充满了畏惧和排斥。扬州人给了高杰大量的金钱,请他离开,但高杰不仅不撤离,反而让军队将扬州包围。高杰认为,自己作为朝廷命官,为朝廷卖命,有权进入该城。高杰的说法不无道理,他为大明打仗,到他家某个房间歇歇脚、喝口水,完全是人之常情。但是扬州人担心高杰进屋后会闹得鸡犬不宁,坚决不让他进城。
除了高杰以外,黄得功、刘泽清等人也都想进驻扬州。刘泽清实力较弱,不敢跟高杰和黄得功一较高下,于是转向临淮一带去祸害那里的城市,只剩下黄得功和高杰暗中较劲。
黄得功根正苗红,背景清白,一直在大明军队中效力,而且战功赫赫,他的部队是明朝的正规军队,军纪较为优良。与高杰比起来,黄得功就像是一个出身名门、身怀绝技的翩翩美少年,混身向外散发着魅力。而高杰则像一个孔武有力的莽夫,虽然穿上了西装,出手阔绰,但是仍保持着吃大蒜不刷牙的“优良传统”,就像一个移动的厕所。
扬州就像一个美艳的少女,面对这两个追求者,她显然更倾心于黄得功。然而高杰并没有自惭形秽,扬州不同意,他就用武力解决问题,他的军队在郊区大肆杀掠,并攻打扬州城,扬州巡抚黄家瑞试图通过谈判解决争端,他派一名使者到高杰营中洽谈,这名使者回来以后建议允许高杰入城,结果被市民活活打死,而黄家瑞本人也被当地驻军驱逐,扬州军民奋起抵御高杰的进攻,高杰攻打了一整月(杰攻之浃月)也没有拿下。
这时,朝廷派史可法前往劝解,高杰在史可法到来之前挖沟把老百姓的尸体掩埋起来(杰夜掘坎十百,埋暴骸)。史可法许诺让高杰屯驻瓜洲,或许还向他陈述了朝廷有关藩镇的计划,高杰兴奋地摇着尾巴去了瓜洲,史可法遂以扬州作为自己的督师驻地。
争端虽然解决了,但是黄得功和高杰两人却结下了梁子,高杰认为黄得功暗中支持了扬州对他本人的抵制,后来高杰竟然派兵于半路上袭击黄得功,后者差点因此丧命。黄得功死里逃生后将此事告到朝廷,并欲找高杰拼命,史可法先是派监军万元吉前往劝解,黄得功不听,史可法又亲自上门,他对黄得功说:全世界都知道此事错在高杰,如果你为了国家抛弃个人恩怨,人们都会责怪高杰,而你的高姿态可以让你收到良好的声誉(今将军以国故捐盛怒,而归曲于高,是将军收大名于天下也),史可法又命高杰赔偿损失,黄得功这才咽下了这口气。但是当高杰进兵北上时,黄得功不愿为他殿后,高杰遇害后,黄得功还想乘机兼并他的一部余众。
扬州人对高杰的死也表示欢迎,不过他们高兴得太早了,唇亡齿寒,高杰之死使他们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屏障,满人的铁蹄很快就开到了扬州城下。
黑云压城城欲摧,史可法“急檄防河诸镇兵赴援”扬州,但是长江北岸的军队刘清泽部、李栖凤部和张天禄部等先后降清,无人前来赴援,扬州成了一坐孤城。
扬州人依然不打算屈服,史可法拒绝了清军的劝降,并组织军民顽强抵抗。他们的勇气可佳,但是扬州的城墙没能抵挡得住清军的炮火,5月13日,清军兵临城下,20日,扬州城破,城内的军民展开了零星的巷战,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为了报复扬州人的抵抗,抢劫财富,也为了给南京施加压力,清军对扬州实施了残酷的屠城,史称“扬州十日”。
21日,清军发布了一个告示,要求壮年男人出来自首,并保证赦免他们。于是许多男人从家中出来,他们被分成许多堆,一堆大约五十人,在三、四个清兵的监督下,他们被捆绑起来,捆好之后清军凶相毕露,用长矛猛刺,将所有人杀死。
妇女们被则被用长绳系住脖子,就像是一长串项链,被驱赶到清军营中供士兵轮奸。
那些无人照料的婴儿被马蹄或是人脚踩死,肝脑涂地。
金钱己不足以保命,那些抢劫者在得到财物以后仍然杀人,人们挽救自己生命的唯一方法,就是去讨好那些刽子手们。许多市民像奴隶一样去为清军服务,为他们做饭、打扫卫生,这样可以保住他们的生命,许多人想加入到侍候清军的行列,但是由于岗位有限,大多数人被拒绝。
为了求得刽子手的怜悯,人们尽可能表现得顺从,他们就像一个个待宰的羔羊,无人敢于反抗,甚至连逃跑的勇气也没有。王秀楚《扬州十日》记载:“遇一卒至,南人不论多寡,皆垂首匍伏,引颈受刃,无一敢逃者”。
人们的屈服并没有引起清兵的怜悯,反而让他们变得更加暴虐,屠杀持续了六天,部分汉兵和乱民也乘乱加入杀掠的行列,在那个霪雨霏霏的日子里,共有几十万人死于非命。25日,多铎下令士兵封刀,命和尚收集和焚烧尸体,并向人民赈济口粮,开始对这个城市进行常态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