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阮大铖咸鱼翻身

东林党的危机感，不仅来自高高在上的福王和马士英，还来自潜伏在马士英背后的阮大铖，这是一个让他们感到心惊肉跳的人物，他们防患于未然的种种努力，也多是针对阮大铖而发的。

阮大铖原本与东林党左光斗等人交好，但他并不是东林党的铁杆成员，更象是一名观察员，后来阮大铖在人事上与东林一哥魏大中发生了冲突，东林党经过权衡，作出了维护魏大中牺牲阮大铖的决定，阮大铖一怒之下，向朝廷揭发了东林党结党营私，专搞阴谋诡计的黑暗内幕。

其时魏忠贤对东林党人的小动作己有察觉，正准备找机会下家伙，阮大铖的奏疏使他如获至宝，于是他抓捕了东林党内的阴谋家汪文言，准备顺藤摸瓜。但因东林党集体申救，魏忠贤这才怏怏罢手。

东林党因此对阮大铖恨之入骨，把他目为“阉党”，事实上，阮大铖虽然是东林的敌人，但他并不是真正的“阉党”，当时东林党人汪文言、魏大中等人的确在暗中操纵人事，阮大铖对他们的弹劾并非毫无道理。

种种迹象表明，阮大铖是一个眼光长远而且懂得迂回的政治人物。上疏揭发东林之后，为了避免报复，他辞职回家。后来东林党人对魏忠贤开战招来了灭顶之灾，魏忠贤清理东林的同时起用阮大铖为太常少卿，但是阮大铖并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傍大腕，只干了两个多月又再次隐归，与魏忠贤脱离关系。

正因为他和魏忠贤保持了适当的距离，当崇祯诛杀魏忠贤，并上纲上限大事牵连的时候，他虽然也被贴上阉党的标签并进入大名单，但是被判得很轻，仅被“论赎徒为民”。

钦定“阉党逆案”后，许多人都一蹶不振，但是阮大铖并没有气馁。他经过分析，认为当时的战乱局势十分需要人才，尤其是军事人才，于是他钻研兵法，想通过军事途径复出，他认为北京的大气候对自己不利，而留都南京的压力相对较小，可以掩人耳目，暗渡陈仓，于是他来到了南京。

在南京，阮大铖广交朋友，并对军事高谈阔论，希望能引起注意并受到举荐（颇招纳游侠为谈兵说剑，觊以边才召）。东林党人自己可以结党，却不允许别人交朋友，阮大铖的活动让东林党感到不安，复社名士顾杲、杨廷枢、沈士柱、黄宗羲、万泰等一大帮人作《留都防乱揭》，发起了驱逐阮大铖的运动。阮大铖受到冲击后不得不夹起尾巴，他搬到南京郊区，暂时闭门谢客。

在阮大铖隐居期间，他只和一个人来往，这个人就是马士英（独与士英深相结）。

马士英是贵阳人，曾任右佥都御史，宣府巡抚。崇祯五年，他因罪被判遣戍，不久又流落到南京。在南京，郁闷的马士英遇到了比他更郁闷的阮大铖，两人原本是同年，在南京他乡遇故知后，因为同病相怜，遂成刎颈之交。

不久，周延儒复出的消息传来，这让愁苦中的两人看到了出路。虽然周延儒结交复社，但他真正的好朋友是“阉党”成员冯铨和阮大铖，双方关系达到了可以一起干坏事的程度。当复社为周延儒的复出做嫁衣的时候，冯铨和阮大铖也出了很大力，对于阮大铖来讲，这是他翻身的唯一机会。

周延儒复出后，多次试图为冯铨和阮大铖出头，但是由于崇祯不愿否定之否定，这些努力都没有成功，阮大铖无奈之下，提出了一个变相解决办法，把他的好朋友马士英推荐给周延儒，请求他大力提拔任用。

崇祯十五年六月，马士英被起用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庐、凤等处军务，这是周延儒运作的结果。

事实上，马士英并非草包一个，他上任后平定了保定总兵刘超的叛乱，并在打击流寇方面成效卓著（时流寇充斥，士英捍御数有功）。北京沦陷后，手握兵权的马士英就成了能够影响局势的一个显赫人物。

马士英入朝后第一件事就是为阮大铖请命，还鼓动刘孔昭一同为阮大铖张目。这一提议不仅涉及到阮大铖个人的问题，而且事关整个逆案的前途，因此史可法、张慎言等人拼死摁住崇祯建造的棺材板，不让阮大铖从棺材里爬出来。

马士英等人赢得朝堂战场后，阮大铖的复出变得不可遏制。马士英向弘光夸赞阮大铖从山中寄书出谋划策，为建立新朝立下了汗马功劳，还向他解释阮大铖并没有依附“阉党”。阮大铖本人四处游说，揭发东林当年折磨郑贵妃和老福王的种种劣行，争取到不少人的理解和支持。

于是弘光下令召见阮大铖（遂命大铖冠带陛见），阮大铖感激涕零，他很好地把握了这次反映意见的机会，在陛见时，他不仅酣畅淋漓地展示了自己的才华，论述了治国整军的一系列政策（上守江策，陈三要、两合、十四隙疏），而且还写了一篇《孤忠被陷之由疏》发泄多年来压抑在心中的委屈和怨恨。

疏中声称，他与“阉党”没有任何瓜葛，不仅拒绝了魏忠贤的任命，而且私下劝阻其他人追随魏忠贤，把他打为“阉党”是毫无道理的。在长期孤独、寂寞的放逐生活期间，他又遭到东林党和复社的恶毒诽谤和攻击，然而许多曾攻击他是小人的东林党和复社成员后来却投降了逆贼，成了为李自成服务的“伪官”。阮大铖大声质问道：究竟谁是真正的忠臣？是他还是那些攻击他的贰臣”？

阮大铖的控诉打动了弘光，不久之后弘光力排众议议，中旨起用阮大铖为兵部添注右侍郎，此后又委以重任，令他兼任右佥都御史，巡阅江防，第二年又加封阮大铖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仍巡阅江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