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试图重新启用逆案名单中人。吏部尚书王光永在会推天津巡抚人选时,故意把列入逆案名单中的王之臣排在候选人的首位。御史田惟嘉上疏推荐逆案中人杨维垣、贾继春,政通使章光岳推荐逆案中人霍维华、徐杨光等人。
二是另立一个针对东林党人的逆案,对冲之前的逆案。
这两个方面的努力最终都归于失败,原因是:
在人事上,崇祯皇帝不可能拉屎往回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把自己钦定的逆案翻过来的。刚刚入阁不久的周延儒揣摸圣意,也反对起用逆案中人,当崇祯皇帝拿着王光永的候选人名单征求他的意见时,他说道:“如果王之臣能起用,那么逆案中的人都可以起用,而魏忠贤和崔呈秀也可以平反昭雪了。”听了周延儒的话,崇祯更加坚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不会打开起用逆案中人的口子。
在另立逆案上,“阉党”人员计划从兵部发难,但是兵部尚书梁廷栋关键时候反悔,不敢造次,使得计划中途夭折。
终崇祯一朝,翻案和反翻案的斗争一直没有停息,这造成了两个方面的后果:
一方面导致崇祯朝人才缺乏,既使在最缺乏人才的时候,崇祯也决不启用逆案中人,他频繁起用新人,结果交了大量学费;
另一方面,由于内讧始终存在,群臣不能齐心协力共赴时艰,这是明朝灭亡的重要原因,南明建立以后,两股势力仍旧“纠缠不己”,“日费提防”,最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满清消灭了南明政权,明朝失去了挽救民族危亡,保持半壁江山的最后机会。
虽然崇祯没有因为东林党人捅了篓子就给阉党好脸看,但是他扇东林党的耳光却是实实在在的。
崇祯二年十二月,己巳事变发生后,周延儒、何如宠、钱象坤入阁,不久,韩鑛、李标等东林党阁臣相继离职,六月,温体仁、吴宗达入阁,不久,东林党首辅成基命离职,周延儒递进为首辅。
从这些人事变动可以看出,无党派新兴力量正迅速取代东林党掌握最高权力,这表明经过己巳事变的洗礼,崇祯对东林党的态度悄然巨变。
四、周延儒早节不保
虽然温体仁和周延儒一起对付过东林党,并在崇祯对东林党产生疑虑的背景下入阁,但是两人在人品心事方面,在对待东林党的态度上并不完全一样。
周延儒没有政治立场,是一个政治投机分子和利己主义者,为人机警善变,擅于揣摩圣意,见风使舵。
他早年在党争中左右逢源,既与东林党人交好(始延儒里居,颇从东林游,善姚希孟、罗喻义),又与“阉党”重要成员冯铨关系密切(与同年生冯铨友善)。
在会推事件中,周延儒得罪了东林党(既陷钱谦益,遂仇东林),于是东林党人误认为他与亲阉党的温体仁是一伙的。
所以,当崇祯二年三月崇祯帝单独召见周延儒长谈后,东林人士异常惶恐,纷纷对其发起攻击。
这的确是对周延儒的误解,会推风波只是一次偶然事件,他并非出于反对东林党才与温体仁联合攻击钱谦益,他与钱谦益是个人恩怨,由于钱谦益暗中损害了他的利益,他才不得不与其斗争。对他来说,没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久的利益,一切都从个人利益出发,为了实现利益最大化,结党不是问题,东林党也不是问题,他并非不在乎正邪忠奸,但是他对正邪忠奸的态度,要服从他个人的利益。
因此当东林群臣对周延儒发起攻击时,他发出这样的感叹:“诸臣说的都是莫须有的事,指责我的事无非是‘想当大官’‘为阉党翻案’,这实在是防我太深,太小看我了。希望不要杯弓蛇影,庸人自扰了”。意思是要撇清自己与阉党的关系,告诉东林党人:我不是阉党一伙的,你们咬错人了!
温体仁就不同了,他虽然以无党派孤臣的面目出现,但事实上他的政治立场是反对东林党的,因此在钱谦益案和己巳事变中,他才勇敢地站出来挑战庞大的东林党利益集团,他是东林的政敌。
两个人差异巨大,又都不是省油的灯,很快就渐行渐远,并产生了矛盾。
进入内阁后,周延儒为了固巩自己的地位,主动修补了与东林党人关系,并着手建立自己的关系网(门户)。
建立门户,网罗门徒的一个快捷方式是主持会试,主试能决定一个考生的命运,明代没有标准化试题,也没有机器阅卷,作文的主观性很强,同一篇文章,说好有一千个理由,说不好也有一千个理由,能否中进士,全凭主考官的大眼一瞟,大笔一挥。
所以那些新科进士必须对主试感恩戴德,视之如再生父母,他们称主考官为座主,他们都是主考官的门生,在一次会试中得中进士的人称为同年,他们很容易成为一派,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再生父母(座主)。
因此,通过主持会试,可以将天下名儒网罗到自己的门下,扩大自己的势力,周延儒这样的无党派高官只有权没有势,因此他迫切需要主试一次会试,购入一大批潜力股,做一次长线。
然而按照惯例,内阁首辅政务繁忙,主试一事应该交由次辅担任,崇祯四年春举行会试之时,次辅是温体仁,理应由温体仁主持会试。
但是急于扩大门户的周延儒越俎代疱,剥夺了温体仁的主试资格,亲自出任主试,引起了温体仁的不满。
事实上,周延儒之所以如此不要脸,还不完全出于培植自己势力的考虑,他还要对这次会试进行操作,实现诸多即定的目标。
周延儒的亲戚(连襟)陈于泰,老友吴禹玉之子吴伟业(一代名儒,与钱谦益、龚鼎孳并称"江左三大家",是娄东诗派开创者)都将参加这次会试。他们都是周延儒要确保实现的目标。在周延儒的操作下,陈于泰廷对第一,而吴伟业则高中会元。
值得一提的是,复社的创始人兼党主席张溥也参加了这次会试并得中进士。
复社是东林党的分支,在东林被取缔后继承了东林的事业,势力极其庞大,复社成员,抗清志士夏允彝评论:“时又有复社之名,与东林继起,而其徒弥盛,文采足以动一时,虽朝论苛及之,不能止也。”
张溥是顾宪成式的人物,而吴伟业又是复社的重要成员,他们都在周延儒主试的会试中脱颖而出,周延儒在次此会试中有提携东林的嫌疑。
结合己巳事变时,周延儒反对起用逆案中人王之臣一事,有理由相信,此时的周延儒己经倒向东林。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温体仁和周延儒才彻底的貌合神离,并开始在暗中交手。
应该说周延儒毕竟还是年轻,仕途上过于顺利,缺少失败的教训,当上首辅后,以为有皇帝宠着,东林撑着,就无所忌惮,在为自己谋利益的道路上,胆子太大了一点,步子迈得太快了一点,以至于在自己的屁股上留下了不少的污迹。
周延儒任用私人,卖官鬻爵,所提拔的大同巡抚张廷拱、登莱巡抚孙元化,都是他的亲信,并从他们那里收受了大量的贿赂。
他的哥哥周素儒冒籍于锦衣卫千户,连他家的奴仆周文郁也都成了副总兵,他的家人纵横乡里,占尽江南美田良宅,激起了民变。
周延儒在工作上除了迎合毫无建树,在生活上快速腐化堕落,引起了舆论的抨击,朝臣们在私下谈起周延儒的时候,都恶心得想吐,对他的弹劾时有发生。
正在这时山东发生了孔有德叛乱,周延儒所提拔的心腹孙元化在处理叛乱时表现极其低能,把山东局面搞得一团糟,这引爆了人们对周延儒的不满。
崇祯四年十一月,言官们掀起了一个弹劾周延儒的高丨潮丨,言官们把周延儒批成一个“卑污奸险的小人”,周延儒的人则纷纷上疏申救,控辩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口水战。
在这场战役中,温体仁一直在暗中使劲,希望能一举扳倒周延儒。温体仁手里的资源是吏部,吏部尚书闵洪学是温体仁一手提拔的心腹干将,唯温体仁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