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日纲的第一个失策,在于把水师主力放在铁索之后,使本来就处于劣势的水营进一步丧失了制江权。
被秦日纲放在铁索上游的太平军水师,由于数量少,装备差,不敌装备精良的湘军水师。加上曾国藩一直非常重视水师建设的建军思路,开始显示出巨大的威力。湘军水师一直朝着专业化的道路发展,战船型号大小不一,分工各不相同,攻防各有章法。太平军的水营却一直停留在武昌建军时的水平,没有自行专门设计的战船,都是各处搜集来的民船,大小不一,型号混杂,功能不全,简直就是一个原生态的大杂烩水面部队。这样的水营打绿营没问题,可是遇上湘军水师,只能算是业余部队碰到专业部队,不在一个重量级上,这就免不了要吃败仗,林绍璋和石凤魁在湘潭和武昌损失了几千只船,就与这个有关系。
秦日纲的铁索横江,之所以挡不住湘军水师的进攻,除了湘军水师比较专业之外,还与一个秦日纲忽略的非人为因素有关。这个非人为的因素,要从江面作战的特点说起。
有过在江中游泳或者驾舟经验的人就知道,顺流和逆流行舟完全是两码事儿,如果遇到有风的时候,顺流而下的速度,往往是逆流而上的好几倍。江面作战,不能不考虑这个自然因素。湘军进攻田家镇江面防线时,就占了顺流而下的便宜,防守的太平军水营,本来机动性能就差,因为处于下流,劣势就更加明显了。
秦日纲的第二个失策,在于没有组织强有力的陆营,对湘军陆师进行有效阻击,破坏湘军水陆协同的攻击战术。就在湘军水师大举进攻的同时,半壁山上的塔齐布、罗泽南率领六千多名湘军陆师,协助水师行动,沿南岸东进,顺势夺取富池口,在岸上协助水师放火烧船。大火无情,湘军水陆大军的火攻战术,一直烧到武穴和龙坪一带,太平军水师四千多艘船只全部被烧毁,上下百里,火光冲天。
田家镇一战,西征军损兵折将一万左右,水师几乎全军覆没,损失非常惨重,秦日纲和韦俊自知田家镇难守,于12月3日清晨,干脆自已再放一把火,烧了田家镇大营,退守湖北黄梅。
从前述杨秀清的摇控经历来看,当一个领导人向下越位时,很多意想不到的问题就会接踵而来,这种做法的教训是惨痛的。
杨秀清固然聪明,但是任何人都不能违反一个原则,那就是不能坐在火星上指挥地球上的战争。
西征军团一败于湘潭,二败于岳州,三败于武昌,四败于田家镇,面对湘军的进攻,已经束手无策,如果九江再失,则安庆难保,继而天京也会将陷入曾国藩、琦善和向荣的合围之中。
太平天国,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由盛而衰的拐点有如鬼魅一般悄然靠近,杨秀清在思考原因,也在思考对策。
看到这里,可能很多朋友会问,为什么杨秀清的遥控为什么会屡屡失灵?曾国藩的湘军为什么这么能打?怎样才能扭转西征败局?
要想回答这些问题,必须先得搞清楚两个问题:一是曾国藩究竟是怎样走上练兵之路的;二是曾国藩练出来的湘军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第七节书生扛枪
一介书生曾国藩,一直在学术与官场之间游走,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有扛枪杀敌的这一天。
人在历史面前,往往非常渺小。在力量剧烈重组的的历史年代,个人的命运,常常会严重偏移预设的轨道。
曾国藩,本名子诚,汉族(这个很重要),字伯涵,号涤生,湖南湘乡(今属娄底双峰)人,生于1811年11月26日(农历十月十一),比洪秀全大三岁,也是出身于农民家庭。
曾国藩的出身,比洪秀全要稍微好一些,他的父亲曾麟书,曾考上过秀才,勉强算得上是书香门第。
曾国藩走的也是一条科举之路,秀才出身的曾麟书,生产人口的积极性比洪镜扬更大,一口气生了九个儿女,并且希望他们能够延续他的科举梦想。
由于家境还算宽裕,作为家中老大的曾国藩,有机会进学校念书,在二十三岁那年(道光十三年)参加了县试,考上了秀才。第二年,他接着参加乡试,中了举人,排在三十六名。
一路过关斩将,虽然成绩不太耀眼,但也还算顺利,满怀信心的曾国藩,似乎已经看见坦荡的仕途,正在向他招手。
但是在接下的会试中,曾国藩却无情地落榜了。
再接再厉!失败是成功之母!
第二次参加会试的曾国藩,再次成为落榜生,无缘进士。
考不上进士,就意味着不能正式步入官场体制,算不上真正的朝廷命官。曾国藩没有放弃,他要用自己的努力和坚持,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乃至家族的命运。
这是一道槛!
迈得过去,就能步入官场正为国家高级公务员,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迈不过去,最多就只能做一个没有前途的低级公务员。
是放弃?还是坚持?
曾国藩选择的是持之以恒。考不上进士,我跟你没完!
功夫不负有心人,1838年(道光十八年),二十八岁的曾国藩,再次来到北京,第三次参加会试。
这一次,曾国藩终于榜上有名,排在第三十八名。
考试成绩虽然不太理想,但好歹总算跨过了无数人终生也迈不过的这道门槛,比如左宗棠。
过了会试,就是贡士,也就是“准进士”。曾国藩终于顺利通过进士资格赛,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迈过关键一步的曾子诚,志得意满,理想也开始变得远大起来,于是替自己改一个意味深长的新名字——国藩,意思是要做保卫国家的藩篱。
接下来,迎接曾国藩的是科举考试的最后一关,殿试。一般情况下,只要不出意外,参加殿试的贡生都能晋级为进士。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会试是殿试的预选赛,殿试是进士的排名赛,也就是由皇帝亲自圈点,将贡生进行排名,正式取得做官的资格。
作为科举考试中的决赛,殿试成绩将关系到读书人能不能笑到最后,化鱼为龙,腾渊升天。
一种结束,往往也是另一种开始。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进士头衔,就是皇帝给自己未来员工送的一个见面礼。
开创殿试的武则天,就是要让天下才俊,铭记得皇帝这份恩情,不要忘了自己的前途是谁给的。
殿试的时候,贡士们都会憋足了劲,希望在面试中给老板留下一个好印象,以便将来能分配到一个更有前途的工作。
曾国藩的殿试成绩,却并不理想。
他不但与一甲最耀眼的状元、榜眼和探花无缘,甚至无缘二甲,排在三甲第四十二名,赐同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算是进士中的第三等,也是最差的一等。但是,曾国藩却给主考官,也是道光皇帝,留下了很好的第一印象,被分配到翰林院,担任庶吉士。
翰林院相当于清朝的“中央党校”,正所谓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进了翰林院,也就预示着具有进入高层管理系统的可能性。翰林院庶吉士,实际上是翰林院的见习生。一般来说,翰林从一等奖(一甲)也就是前三名中选拔,只有考了状元、榜眼和探花的,才有资格直接成为翰林院的正式工;二等奖和三等奖得主(二甲和三甲)中的尖子生,才有可能当选庶吉士,成为翰林院的预备队员,在这个中央的基层岗位上锻炼三年之后,就可以转正,或者到中央和地方做官。
考试成绩并不拔尖的曾国藩,却在官场上表现出惊人的天赋和让人艳羡的好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