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月映长河在此有一奇想，也是对这段历史这桩公案的一大疑惑，那就是赛尚阿的创意究竟从何而来，他如何会想得出来“天德王”、“洪大全”这些名堂？月映长河有一大胆猜测，这也是罗尔纲先生没有提到的：焦亮被俘后，自知无生还之理，决定忽悠一下大清王朝这帮愚蠢的官僚，于是自称洪大全，自封天德王，好好地捉弄一下堂堂的赛中堂。接下来，他便一边喝酒，一边读书，一边忽悠，一边等死。

如果真如此，洪大全，不，是焦亮，遥想当年其人风采，该是何等盖世奇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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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封 王

十一 忽悠排行榜（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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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中堂的这个创意来自何处，并不重要。

对他来说，重要的是，忽悠计被识破后，会不会惹恼咸丰，带来灭顶之灾。

让人费解的是，咸丰并未就此事怪罪赛尚阿。

除了咸丰对他的厚爱和偏爱，其实还有更为重要的原因。

因为，参与本次忽悠事件的，除了赛尚阿，还大有人在。

据罗尔纲等前辈们的考证，与洪大全事件有关的文件，基本上都是水货。

赛尚阿主持下的水货文件有两份：一是洪大全被俘后，在广西永安州时有一篇钦差大臣赛尚阿上奏的《洪大泉供》，经河南信阳时，又有一封由押解人员丁守存等交刑部上奏的《洪大全上咸丰表》。

《洪大泉供》系赛尚阿指使幕僚丁守存等人伪造，《洪大全上咸丰表》系丁守存在路上为弥补《洪大泉供》圆的谎。

到北京交刑部后，又有一篇军机大臣和刑部会审后会奏的洪大全供词，这份供词与《洪大全上咸丰表》基本相同，与《洪大泉供》则出入颇多。据罗尔纲先生的判断，因为这份供词是刑部根据《洪大全上咸丰表》造的假，为的是回护赛尚阿，一起忽悠民众。

这三份文件疑点很多，稍加分析，便知其伪，自罗尔纲先生提出铁证后，更是假冒无疑，其实，咸丰帝也知赛中堂的忽悠把戏，最后焦亮能以洪大全的身份被凌迟处死，说明咸丰也参与了这一起忽悠案。

更让人发指的是，事后，丁守存一伙继续为此事圆谎。甚至编纂于同治四年的官修史书《平定粤匪纪略》也为此事圆谎。

从上到下，为什么都热衷于忽悠呢？看来问题比较复杂了。

此事过去六年后，丁守存与咸丰在北京有一次对话：

上问：汝随赛尚阿到广西当何差使？

奏曰：营中大小事均和衷商办，臣专司摺奏要件。

上问：汝办折子是凭什么？

奏曰：所凭者各营禀报，与大营专弁探报，方敢酌量入奏。

上曰：禀报、探报靠得住么？

奏曰：固知不能全靠得住，胜仗少有敷衍，败仗少有弥缝，亦体制不得不然。臣固不敢欺蒙皇上，然其中实情亦止有八。

上颔首。

这段对话，将主子和奴才之间相互欺骗，相互忽悠的丑态，展示得淋漓尽致。

丁守存竟然大言不惭，自己所写奏折只有八分是真，二分是假。

没想到咸丰竟然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也许，在他看来，别说八分真，就算只有五六分，也就不错了。可见，咸丰已经是见怪不怪，习惯了上上下下的潜规则，而且，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为大清国忽悠老百姓的领头羊。

丁守存在这里说到一个很重要的概念——“体制”，就是说封建王朝为了维护其统治，对奏报必须铺张粉饰或弥缝掩盖的，只要“稍有根柢”，皇帝还是准许的。

忽悠，撒谎，已经成为一种惯例和习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和体制，真是悲哀得无话可说！

曾国荃的幕僚赵烈文，后来对此“体制”也有深刻阐述：

君父之前，立言有体，虽近世捷报，大半虚假，然亦必稍有根柢，不敢全然诳语。

看来，忽悠潜规则也还是有规则的，那就是不能全然诳语，多少只要沾点边就行。

难怪赛中堂如此大胆，洪大全虽然子虚乌有，但毕竟还有个原型焦亮，供词里除了身份头衔，基本上还是人家焦亮的真实资料嘛。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不是出家人，为什么打不得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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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封 王

十一 忽悠排行榜（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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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我们可以给已经登场的忽悠人员排一个名次。

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个人单项奖

一等奖：赛尚阿、丁守存、刑部官员、咸丰（小说家）

颁奖理由：自己知道，别人也知道，可重复使用，无次数限制

二等奖：杨秀清、萧朝贵（小品演员）

颁奖理由：自己知道，别人不知道，可重复使用，无次数限制

三等奖：洪秀全（相声演员）

颁奖理由：自己知道，别人不知道，一次性使用，有次数限制

——团体奖

第一名：大清帝国（文学创作团队），颁奖理由：体制化

第二名：太平天国（相声小品团队），颁奖理由：上层化

忽悠告一段落，双方还得回到战场，一较高下。

在忽悠这一点上，双方可以说是各有千秋，不相伯仲。

那么，在未来战场上，将鹿死谁手呢？

附录：（供朋友们自己发现漏洞）

洪大泉口供

(咸豐二年賽尚阿奏摺附單三月十七奉硃批即有旨欽此)(原件現存故宮文獻館)據洪大泉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