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1——韦后归来
南宋绍兴十二年(1142年)二月,赵构无视已经大幅好转的抗金形势,不顾北方沦陷区内万千子民的热烈期盼,全盘接受了金国提出的苛刻条件,与金国正式缔结了和约。
宋金这次议和,与绍兴八年的那次议和相比,有两处很大的不同,首先是双方将边界被定为东起淮水中流、西至大散关一线,不再是以黄河为界,这个问题不用多说,战败求和、战胜也求和,战败割地、战胜也割地,这种事情也就只有赵构干得出来。而另一个不同之处也很引人注目,就是在两国议和之后,金国只向南宋移交了徽宗帝后的梓宫和赵构的生母韦氏,却把宋钦宗扣在了金国。
宋钦宗之所以不能南归,无外乎两个原因,一是金国不愿给,二是南宋不愿要。从金国方面考虑,完颜宗弼死前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南宋如果背叛金国,就“向与国朝计议,择用智臣为辅,遣天水郡王(宋钦宗)安坐汴京,其礼无有弟与兄争。”可见完颜宗弼是想把宋钦宗当成控制赵构的武器。这个道理不是说不通,可是自从两国达成和议之后,赵构始终没有任何违背和约的迹象,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赵构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宋钦宗的利用价值也就越来越小,那么金国又为什么始终不肯返回宋钦宗呢?
宋钦宗在金国生活了很多年,直到绍兴二十六年(1156)才病死于五国城,当时他已经五十七岁了。另据《大宋宣和遗事》记载,宋钦宗并不是病死,而是金主完颜亮觉得他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就故意让他参加马球比赛,宋钦宗身体孱弱,又不善马术,结果很快就从马上跌落下来,被马蹄活活踩死。如果真是这样,就更能说明宋钦宗对金国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南宋方面如果真想接他回去,金国也不见得非要把他留下不可,那么南宋方面究竟有没有向金国提出接宋钦宗回国的要求呢?通过下面这个例子完全能够说明问题。
绍兴二十一年,南宋签书枢密院事巫伋被赵构任命为大金祈请使,奉命出使金国。巫伋到了金国后,觉得无可“祈请”,便自作主张地提出了“乞迎靖康帝归国”的要求,结果因此获罪,回国不久后就被秦桧以“阴怀异意,以摇国是”的罪名赶出了朝廷。由此可见,南宋方面根本就不想让宋钦宗回国,这才是他最后客死异乡的主要原因。
南宋之所以不肯接纳宋钦宗,普遍认为是赵构怕宋钦宗回来与他争位,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绝对不是问题的关键。因为早在宋金两国的第一次议和时,金国就已经同意放宋钦宗回国,而赵构也已经做好了接待准备,当时宋钦宗只差一步就可以回来了,可惜临行之前完颜宗弼发动了政变,并全面终止了与南宋方面的一切约定,宋钦宗这才被留了下来。试想一下,赵构在几年之前都不怕宋钦宗回国夺位,此时他的地位已经更加稳固,难道还会怕宋钦宗回来吗?更何况不仅是宋钦宗一个人回不来,而是除了赵构生母韦氏之外的所有人都回不来,难道其他人也能对赵构的皇位造成威胁吗?可见宋钦宗之所以不能回国,跟他是否能对赵构造成威胁的关系不大,而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出在了赵构生母韦氏的身上。
赵构的生母韦氏,生于北宋神宗元丰三年(1080年),早在哲宗年间被选入皇宫,但一直没有能够得到宠幸,后来就被宋哲宗赐给了当时还是端王的宋徽宗,宋徽宗也没拿韦氏太当回事,就把她安排到妻子郑氏身边做了侍女。
当时郑氏身边还有一个侍女名叫乔氏,与韦氏性格相投,年纪也相仿,两人相处得非常好,于是就结拜为干姐妹,还约好不管谁先富贵,都不要忘了引荐另一个人。后来乔氏先受了宠幸,果然没忘了向宋徽宗推荐韦氏,韦氏也很争气,第一次被宋徽宗宠幸就生下一子,也就是赵构。可惜宋徽宗身边的女人实在太多了,韦氏的才貌又很一般,所以始终没能得到重视,到北宋灭亡时还只是个“婉容”,为九嫔之一,算是皇宫内的中级职称。反倒是乔氏很受宠幸,接连为宋徽宗生下七子,还被封为贵妃,比韦氏要高上十几阶。不过乔氏的人性很好,并没有因为自己富贵就忘本,始终对韦氏十分照顾。
公元1127年,金军攻陷了汴京,灭亡了北宋,并在撤军时将所有的皇室成员都掠至金国,韦氏也是其中之一。当时由于掠走的人员太多,金军便将所有的俘虏分成了七个批次,并在途中肆意玩弄女性,韦氏自然是难逃毒手。到了金国之后,金人又把所有的俘虏向奴隶一样分配给有功将领甚至是普通的士兵,其中男俘当牛做马,女俘则沦为纯粹的泄欲工具,据《燕人麈》中记载:“妇女分入大家,不顾名节,犹有生理;分给谋克以下,十人九娼,名节即丧,身命亦亡。”可见她们的命运是多么的悲惨。
韦氏是最后一批被押解至金国的女俘,这一批女俘,是所有女俘中运气最不好的,因为当时有功将领都已封赏完了,所以她们一到,就全部被发往了浣衣院(公立妓院),成为了任由女真贵族们玩弄的妓女。韦氏如果一直生活在这里,肯定是活不长的,好在没过多久,韦氏就被金国盖天大王完颜宗贤娶走,从此就一直生活在完颜宗贤的家中。
韦氏与完颜宗贤之间,有没有真正的爱情,这个不得而知,但韦氏自从被完颜宗贤娶回家后,生存环境肯定要比在浣衣院内强得多,所以韦氏也就把完颜宗贤当成了自己的丈夫,还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南宋建国后,由于两国之间连年交战,音讯不通,所以赵构始终不知道母亲已经改嫁了,直到宋金两国第一次议和成功之后,随着秦桧的上台,两国间明使、暗使来往不断,赵构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外国干爹,而且还多出来两个同母异父的外国弟弟。
古人是很重视名节的,对于皇帝来说就更加如此,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赵构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难道还要将完颜宗贤尊为太上皇?何况还有两个弟弟呢!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处理,所以赵构只剩下了一个办法,就是除了生母韦氏之外,不让任何一个知情人回国,宋钦宗自然也被包括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