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谏议大夫朱子奢也上书言道:“陛下身怀圣德,行动没有过失,史官所记述的,按理都是尽善尽美的事。陛下惟独要翻阅《起居注》,这对史官记事当然无所损失,假如将此规定传示给子孙后代,恐怕到了曾孙,玄孙之后偶有并非最明智的君主,掩饰过错袒护短处,史官必然难以避免身遭刑罚诛戮。如此下去,则史官们都顺从旨意行事,远避危害,那么悠悠千载的历史,有什么可相信的呢?君主不能看自己的《起居注》。”
但李世民并没有死心,这天下都是他的,何况一堆白纸黑字。他要运用策略,毕竟自己还算个军事家,硬来不行,咱就讲究下策略,玩点阴的。面对敌方的庞然大阵自己都能找到弱点,别说一帮被自己当成面团团揉来揉去的下属了,咋呼咋呼,他们就会乖乖就范的。
他很快就找到了突破口——房玄龄,他真是找对人了。由此可见,李世民用人用到位,看人也看得准,识人才能用好人。房玄龄是个老实巴结的知识分子,天生有“两怕”,在家怕老婆,在朝怕皇帝。说到房玄龄怕老婆那可是出了名的。“吃醋”一词就是从这位房玄龄先生和其夫人的故事演绎而来的。据说,当时房玄龄惧内成了朝臣们茶余饭后的调料,如果那天脸上被挠了个鸡爪印,脖子上被掐出块红斑。他的同事们就会拿他开涮:老房,昨天晚上又被嫂子修理了吧?嘿嘿,没有,没有,咱家那只不下蛋的老母鸡挠的,今天天气不错,说点别的,说点别的。
一日,李世民请开国元勋赴御宴,酒足饭饱之际,房玄龄在酒精的作用下经不得同僚们的挑逗,吹了几句不怕老婆,老婆算那根葱的牛皮。已有几分酒意的李世民乘着酒兴,便赐给了房玄龄两个美人。老房,这个女人啊!不能太惯着,该修理要修理。今天朕赏赐给你两个美女,也气气你那个刁蛮的老婆。
两个美人是领回家了,可房玄龄却进不去家门了。他老婆根本不管皇上不皇上,指着房玄龄鼻子就一通开骂,并随手操起平时教训丈夫用的鸡毛掸子大打出手,赶两个“美人”出府。此事马上便被唐太宗君臣知道了。
李世民想压一压宰相夫人的横气,便立即召宰相房玄龄和夫人问罪。房玄龄夫人也知道这祸闯大了,勉勉强强地跟随房玄龄来见唐太宗。唐太宗见他们来到,指着两位美女和一坛“毒酒”说:“我也不追究你违旨之罪,这里有两条路任你选择,一条是领回二位美女,和和美美过日子,另一条是吃了这坛毒酒省得妒嫉旁人了。”房玄龄知道老婆性格刚烈,怕老婆喝毒酒,赶忙跪地求情。李世民怒道:“汝身为当朝宰相,违旨抗命,还敢多言!”
房夫人见事情闹到这一步,又看了看二女容颜,不觉自惭形秽。自己年老色衰,一旦这二女进府,自己迟早要走违旨抗命这条路,与其把自己憋屈死,不如喝了这坛毒酒痛快。还没等唐太宗再催,房夫人举起坛子,“咕咕咚咚”的已将一坛毒酒喝光。
房玄龄急得老泪纵横,抱着夫人抽泣,众臣子却一起大笑,原来那坛装的并非毒酒而是晋阳清源的食醋,根本无毒。
就是这么一个怕老婆的主,李世民不挑你挑谁啊!要不讲李世民这小子够阴呢,专捡这软柿子捏。
房玄龄在讲了一番皇帝不能看国史的大道理之后,浪费了足足有半斤的唾沫,可还是没能顶住李世民的恩威并施。不听话,大棒伺候;听话,胡萝卜管饱。
房玄龄最后都被弄哭了,不知道是被李世民吓得还是感动得。最后他只好采取了一个折中的方式,指示许敬宗写了一个修改本给李世民看。
够了,够了,老房。李世民兴奋得在原地打转,终于达到了目的,这下我可要好好地看看,看我养的这一帮家伙天天躲在里面搞什么鬼名堂。这记录皇帝言行的史料就相当于皇帝个人档案,被塞的黑资料多了,在后人眼睛里就相当于大学毕业被扣了毕业证的坏学生,将来找工作都难。
其实李世民之所以要看史书,他倒不担心自己的那些治国方略被曲解,他对自己的政绩还是相当有自信的。他最关心的无非就是玄武门之变是如何记载的。
他翻阅过后,马上对玄武门之变的记载作出了具体的指示:“以前周公杀了自己的亲兄弟管叔和蔡叔,我杀李建成和李元吉是在效法周公,知道不。”要不说天才就是天才,他能把兄弟间的血腥暴力说成效仿周公。李世民应该还有一些更加具体的指示,要不然,初唐史上如此重要的玄武门之变不会至今还罩着一团团的迷雾,千年来驱之不散。
你看看这句子用的多有损我个人形象,你们要实事求是,要客观公正地对待那段历史,尤其要摆正我在其中的位置,我是谁?是皇帝,搞得这么不堪,将来我还怎么在历史这个大圈子里混。记住一点,我是被逼的,是自卫还击。
说到这里,我还要简单提一下唐代的史书编撰制度。唐代的史书编撰制度堪称典范。中国自古就设有史官,所谓“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皇帝的一言一行都是史官所要记录的。但在唐以前,史书私修的多,如《史记》、《后汉书》、《三国志》均为私修。
这史书官修和私修各有各的好处,各有各的精彩。官修史书有些内容你就不能随便写了,朝廷给你工资,养着你,你还能好意思把狗屎往人家脸上抹,所以就会有更多的扭曲和忽视。像一根筋司马迁那样敢于批评汉高祖和汉武帝的在官修史书中就不可能出现,官修有什么好处呢?就是朝廷不差那两个随银子,能集中更多的人力物力来编纂史书。其中最牛的就是由牛老大司马光编纂的那部规模空前的编年体通史巨著《资治通鉴》。史书私修与官修多了争议,多了一些个人的见解!其中牛气冲天的当属牛中之牛孔子修订的《春秋》,现在则认为是鲁国的史官所作,与老孔同志没有关系。
综合比较来看,官修和私修,孰正孰邪真未可知。不论官还是私,都是人修。以德服人,还是以假唬人,都是人糊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