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头号权臣之争
“一”从来都是孤独的,孤独的人也注定是可耻的。
头号,是相对于二号。他们是如此地接近,却又如此地遥不可及。中国人历来喜欢排座次,这与官本位有关。夏商周秦汉,唐宋元明清,皇帝无品,官分九品,无一例外。皇帝只有一个,官员自然是多多的了,但无论再有多少,总有一系列的鸡头凤尾。走路分先后,座位有高低,这是绝不会错的。作为唐初功臣中最为重要的两个人物,裴寂与刘文静,曾经患难时的朋友,后来得意时的宿敌。他们的恩怨就是对这一排序争夺最深刻地诠释,也由此拉开了唐初党争的序幕。
【并不赔钱的裴寂赚了】
四海并未夷平,大唐也刚刚建立。
可战场却不断变幻着形式,从郊原之外转移到宫廷之内。从刀剑的快意恩仇,到宫闱的遍地阴谋。
历史是什么?历史是更久远的江湖,江湖不远,江湖在人心,人在江湖永远都是身不由己。
硝烟未尽,唐朝高官之间的殊死斗争却已经拉开了帷幕。
而在这些斗争当中,最惹眼的当数头号权臣之争。也就是刘文静和裴寂之间的矛盾。
当时裴寂被任命为右仆射、知政事,成为首席宰相。而职位仅次于裴寂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曾经的朋友刘文静。刘文静出任纳言一职,也是宰相。
他们也就是头号人物和二号人物之间的关系。另外他们另外一重身份。裴寂是唐高祖李渊太原起兵时的开国元勋,而且是李渊的心腹故旧。两个人好到什么程度呢?其实两个人最初的感情是建立在互惠互利基础上的酒肉朋友。虽然说,当时李渊是留守太原的最高军事和行政长官,不需要巴结裴寂。但裴寂有着自己的岗位优势——主抓物资后勤工作,有实权,相当于中央派到地方的财政主管。
李渊这个人平时虽然不哼不哈,但看人还是很准的,他觉得裴寂这个人可以好好利用。既然要利用那就要投其所好。
裴寂这个人权力欲很强,毛病也不少。最大的毛病就是他的两个“嗜好”:爱喝酒,好赌博。酒鬼兼赌鬼。
于是,李渊每次都以叙旧为名,打着兄弟感情的招牌,隔三差五把裴寂请到家里,喝花酒,赌大钱,有时侯喝得高兴、玩得痛快,竟然通宵达旦,一点都不觉得疲倦。
当然裴寂赢得多输得少。每次裴寂赢后,都要以隋炀帝的名义拨付一些物质给李渊。
当时李世民为了拉拢裴寂去说服李渊起兵,掏出数百万,找了一个叫高斌廉的龙山县令和裴寂赌钱,并下了死令,只需输,不需赢。
裴寂赢得盆满钵满,乐得这小子跟吃了兴奋剂似的。忘了昨天才和李渊道弟,转脸又成了李世民的铁哥儿们。于是才上演了李渊“一 、夜、情”事件。
从隋大业中期一直到李渊太原起兵,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李渊父子在裴寂身上投入得肯定不少。不过,裴寂也不是傻子,肚里明镜似的。李渊义旗一举,裴寂马上送去了宫女五百人,上等米九万斛,杂彩五万段,兵甲四十万领,以供军用。付出终有回报,这场交易的结果是双赢。
刘文静和裴寂是老相识,刘文静在做晋阳令的时候,裴寂是晋阳行宫的宫监。
在一个城市里住着,还都不是碌碌无为的人,也许在一次公款吃喝的酒桌上就结识了。你请我请,吃吃喝喝,唱唱卡拉OK就成了朋友。
两个人还有一次亲密接触,两人酒都喝大就躺在一个床上呼呼大睡。半夜醒来睡不着,就起来浪漫地遥望星空。
裴寂远远望着城上的烽火,仰天长叹一声说:“老刘啊,你看我年纪也不小了,官当得也不大,银行里又没存多少钱,在这兵荒马乱的离乱之世,何时才能出头啊?”
刘文静笑着说:“世道本来变化无常,你的情况不足为怪,你我二人有这样的交情,一起相处得痛快,还考虑那些多干什么?”
在李渊起兵到进攻长安的过程中,两个人的关系依然保持得不错,一个是李渊的左膀,一个是李渊的右臂,同舟共济协助唐军挺进关中。
若单论才华,刘文静远在裴寂之上。但若论混迹官场,待人处事,裴寂又远在刘文静之上。在创立大唐基业的过程中,刘文静的确出力不少。
四海定,人心浮。原来可以把酒临风,抵足而眠的好朋友,原来也只能共患难,而不能同富贵。凭什么我就是“长江二号”,他就是“长江一号”啊!论功劳我远在他之上,论才能他也只配给我提鞋。
但刘文静同学就没有想到自己是谁的人!是老子的人还是儿子的人?混迹官场没搞清楚这个,是很危险的,也是没有多少搞头的。
刘文静是李世民的人,是通过李世民才接触上李渊而参加太原起步的;而裴寂是李渊的密友,一起喝花酒,赌大钱的岁月建立起来的感情浓得像酒。
也就是说,裴寂是李渊的人。这样一比较,刘文静能混个“长江二号”干干,应该相当知足了。别让人一生气,搞个周星星的外星来客“长江七号”,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可刘文静虽然脑子够使,智慧谋略超过裴寂,但他的情商却远远低于裴寂。他性格外露而张扬,情绪来得时候不容易控制。我不会轻易就放走NO.1,谁让老子不爽,老子就让他不爽。
但他忘了让他真正不爽的人不是裴寂而是李渊,当朝皇帝。刘文静是个情绪外露的人,他把这种不爽的心情写在脸上。他告诉每一个人,他有意见,大大的意见。
聪明如他,竟然不明白自己流露出针对裴寂的不满,就是对李渊的安排表示不满。
看起来这聪明之人犯起糊涂来,就是一个大大的笑熬浆糊。
而与他的不爽相对应的,却是裴寂的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时候的裴寂俨然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出入朝堂就像在自己家院子里散步一样自在。李渊对这位老友也是恩宠备至,逮着机会就赏他那个赐他这个,每天还赐御膳给他食用。
称呼裴寂的时候,从来不叫名字而叫“裴监 ”,这是裴寂在太原时的职务,由此可见李渊对他的亲热程度和念旧之情。这还不算后来发展到李渊上朝,一定会让裴寂和自己同榻而坐;退朝以后,还总叫上裴寂一起进宫闲聊或谈事,朝中的事务,唐高祖对裴寂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知道的他们是君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同志关系。
这种情形严重刺激了刘文静本就脆弱的神经。一天,实在看不下去的刘文静终于向唐高祖上奏:“皇上,您是一国之君,我们都是您的臣子,您应该直呼我们的名字。这样才能凸显您的威仪和尊严。另外您屁股底下那个座位是不能让臣子随便坐的。现在您的做法使贵贱失去了秩序,这不是国家长治久安之道。”
刘文静说得这些话,傻子都能听出来是冲着裴寂所享受到得那些殊荣去的。
李渊当时就听出来了,这是对我有意见啊,我作为一国之君与老朋友拉近一点关系都不可以吗?唐高宗心里虽然有些不快,但还是对刘文静说:“过去,汉光武帝与严子陵一起睡觉,严子陵把脚伸到汉光武帝的肚皮上,结果还不是千古美谈。今天,你们都是我的旧同僚,而且德高望重,作为我李渊怎么能忘记曾经患难与共的岁月,怎能忘记老友的交情?这事你以后就不要再操心了!”
裴寂在李渊的恩宠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刘文静却不认命,估计他当时也去找李世民叫苦。李世民能有什么态度呢?史书上难以找到记载。李世民顶多劝慰他,让他别没事生事。
依照李世民的性格,沉稳老练,而且城府也深得多。他绝对不会大张旗鼓地支持刘文静,他完全理解唐高祖把裴寂放在刘文静之上的做法。话说回来,裴寂也不是没有功劳的,而且功劳比刘文静也小不了多少,裴寂的功劳李渊还是心中有数的。
在功劳相同的情况下,比的就是和领导的私人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