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面红耳赤，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酒臭。他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了两步，脚下一个踉跄，差一点跌倒，却又在一种极不可站稳的情形下挺直了身子；“嗯，刚才是谁说要杀我宋三哥？”

“武二郎，我在这儿，”象产妇一样被捆在案桌上的宋老三大声呼喊；“快来救我。”听到他的呼救，武松吃力的伸长脖子往前看；“宋三哥你放心好了，有我武松在，没人敢碰你一根手指头。”然后他的鼻子抽了抽了；“谁这么不文明随地放屁，臭死了。”

见武松大模大样的不把清风山一伙放在眼里，锦毛虎燕顺看不过去了，手中的钢刀舞成一团乱银；“哪来的野和尚跑清风山上来撒野，让我做件好事超渡了你。”刀风凌厉，疾斩武松的脖颈。

武松象马一样突然打了一个响鼻，右手的戒刀漫不经心的一挥；“谁家丫头这么没大没小的，大人说话你捣什么蛋。”只听啪的一声，他的戒刀后发先至，刀面巴掌一样拍在燕顺的脸颊上，扇得燕顺张嘴喷出满天牙齿碎片，人象个陀螺一样滴溜溜的打了十几个转，直到撞在墙上才停下来，慢慢的贴着墙滑坐在地。

这一手把正准备拨刀的王矮虎吓住了，他急忙把刀塞回鞘内，双手一抱拳；“这位好汉，身手端的了得……”

“想请教我姓甚名谁，是吧？”武松迫不及待的打断王矮虎；“告诉你，我就是大名鼎鼎的打虎武松是也，别说就你这两个小毛贼，想当初我在景阳岗上时，喝了足足十八碗的酒，每只碗都有这么大。”他用双臂比划了个脸盆形状，继续说道；“喝完了酒我就上了景阳岗，一个人向前走啊走，走啊走，走着走着前面来了个小娘子，那小娘子可真漂亮，细皮嫩肉，媚眼水灵，让人一看就忍不住的心里痒痒。当时我就急忙拦住她，问小娘子能不能给我点水喝，你猜那小娘子说什么？她说，清水没有，只有奶水，你敢不敢喝？我心想我是武松我怕谁，喝！小娘子见我真要喝，当时把衣服一解，露出里边两只白白鼓鼓又嫩又瓷实的**，冲我一捏丨奶丨头，哧一家伙喷出一股子奶水来。我心想这小娘子可真风*，就张开嘴接她的奶喝，可是那小娘子却东躲西闪，就是不让奶水哧到我的嘴里。我急的不行，上前猛的一把按住她，忽听晴空一个霹雳，我定睛一看，乖乖我的娘哟，哪有什么小娘子，是只大老虎。原来我喝得太多了，看花了眼。可是那老虎平白无故的让我按了那么一下，那肯答应？我又不是母老虎，当时就跟我不依不饶，又跳又咬，我也老实不客气，拳打脚踢，肘撞膝磕，三下五除二，硬是把老虎打趴下了。”

打虎的故事讲完，武松早已反客为主，大摇大摆的坐在正厅的虎皮交椅上，一边打开随身携带的酒囊，咕嘟咕嘟的连灌了十几句，把嘴一抹，戟指王矮虎等一众山贼，叱道；“就凭你们这几个小毛贼，也敢把我宋三哥给解剖了，也不想想宋老三的拜兄弟武松是何等人物，打虎武松啊，你们听说过没有？就是景阳岗那一次，我一口气喝了十八碗酒…………”他絮絮叨叨的又讲了第二遍。然后是第三遍，第四遍……如此反复叙述，渐至十几二十几遍。早把他的宋三哥忘脑后去了。

可怜的宋老三仰躺在案几上放声嚎淘，一边哭一边破口大骂王矮虎；“操你娘王矮虎你动手时不说麻利点，早给我个痛快也省的受现在这种活罪，王矮虎你快杀我吧，你不杀我你就是个王八蛋……”

武松正讲到兴头上，被宋老三这么一搅，怒上心里。手中的戒刀一挥，啪的一声拍在宋老三的肚皮上；“打什么岔你，没看我们兄弟几个正商量大事呢吗！”宋老三呜咽一声，被拍的有出气没进气，再也妨碍不了武松的叙述了。

当武松讲到第四十八遍的时候，白面郎君郑天寿憋不住了，嘭嘭嘭一连放了四十八个臭屁。王矮虎等山贼趁武松被熏得翻白眼的功夫，突然呐喊一声，跳起来四散飞逃。

众所周知，好汉武松是个爱憎分明的英雄，一生最为痛恨的就是在他讲述打虎故事时有人存心捣乱。这时候见郑天寿故意使坏放屁，那还能客气得了？当即一个鹞子翻身，先将郑天寿逮住，随手掷出，怦的一声落在宋老三的肚皮上，再飞快的追出去，抓住一个扔回来一个，抓住两个扔回来一双，扔到最后聚义厅里人满为患，山贼们人螺人一层压一层，把聚义厅挤得水泄不通。最下面的是倒霉的宋老三，最上面的却是三辆囚车，里边分别关着花荣、黄信和秦明。

发现里边已经挤满了人，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了，武松随遇而安的往门口席地一坐，先咕咕咚咚的灌足了酒，然后重新开始了他的讲述，全不理会屋内一片痛苦的呜咽声。

月亮升起来了，又落了下去。太阳升起来了，也落了下去，就这样整整三天，他用车轱辘话把整个清风山的匪伙和花荣等人折磨得奄奄一息。整整说了三天也看不出他疲劳神态，最多是抱着戒刀打个鼾，但屋里的人稍有动静，他就会马上醒过来，又精神抖擞的继续重复。

到了第四天，武松终于停止了他的叙述，满脸诧异的仰望天空；“咿，晴天白日的，怎么会突然打起雷来？”

“救命啊武二大爷！”众人齐声痛哭；“你听到的不是雷声，是我们肚子饿的咕噜声，四天没吃饭了，武二大爷呀，你就大人大量行行好，施舍给我们一点吃的吧，清风山合伙在这里给武二大爷磕头了。”

“我靠，”武松大为困惑；“清风山的土匪什么时候改丐帮了？”

12．上梁山

“黑色幽默啊，真他奶奶的黑色幽默。”

当清风山山贼们捂着肚子踉跄离开，到后寨疯子一样争吃争喝时，被压成平面的宋老三也慢慢的张开嘴往肚子里吸气，终于恢复了立体状态之后，他睁开眼，声泪俱下的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盼星量，盼月亮，只盼一刀杀了武二郎。可现在武二郎终于住口了，闭上眼睛睡着了，我们也全都饿的连刀都拿不起来了。就算是自杀都没有力气了，更别说逃走了。可等我们填饱肚子睡足觉，武二郎也早已养足了精神又等着折磨大家了，呜呼，问世间痛苦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他擦干眼泪，爬起来捧住王矮虎手里的饭碗就把脑袋埋了进去。

“哗”的一声，宋老三张嘴喷出一把白米粒；“操你娘的山贼，你不解剖我就算了，居然还拿生米逗我玩，你还是人不是？”

王矮虎眼窝深陷，气若游丝；“我也后悔没把你给解剖了，几天没吃饭我们早就饿得奄奄一息了，只有你谈笑自若，真不知道你身体内部的器官构造跟普通动物有什么区别。”

听王矮虎这么一说，宋老三竟然卟哧卟哧的掉下了眼泪；“男儿有泪不轻流，不见武松不发愁，此言诚不我欺也。你要是象我一样早两个月遇到武二郎，也会象我一样在经常性的饥渴折磨中百炼成钢。你也知道我宋江是个通缉犯，逃亡途中不止一次的被官兵逮住，可叫武松这个记忆短路的家伙没完没了的把打虎故事一讲，竟生生把押送我的官兵饿死了好几十人，我多次在武二郎无休无止的讲述过程中饿昏又饿醒，现在不吃饭反倒没事，水米一旦下肚，肠胃反倒不适应了。盘踞在桃花山的小霸王周通和打虎将李忠你应该听说过吧？就因为李忠叫了个打虎将的绰号，惹起了武松的谈性，他在桃花山上足足谈了十天，还写了一部＜十日谈＞，硬是把打虎将李忠和小霸王周通谈得气若游丝，若不是他们俩的手下兄弟一个没剩全悬梁自尽了，武松非得谈死他们俩不可。今日我看你这座清风山，也捱不过去几天了。”

听了宋老三的恐怖预言，王矮虎痴呆良久，终于问道；“难道武松一说就是几天几夜，他自己就不饿吗？”

“他只不过是记忆短路，可脑袋瓜子比谁都精。”宋老三冷笑道；“他喝的酒里，事先掺了比例为一比一点五的牛肉汤，营养丰富口味极佳，他越喝越来精神，只苦了我们这些倒霉蛋了。”

“都怪你这个王八蛋！”王矮虎寻思过味来，戟指宋老三的鼻尖破口大骂；“要是你不乱喊乱叫，怎么会把武松这个煞星给惹来？”

“哎，真是土匪逻辑！”宋老三据理力争；“你把我象个大肚子产妇一样扒光了绑在案几上，要拿我做活体解剖实验，我不喊还等死不成？”

“那现在怎么办？”王矮虎泣不成声；“难道我们只能等死了？”

“我有一个主意，”锦毛虎燕顺早已饿得面目全非，连路也走不动了，就这么从地上爬过来提了个议案；“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武松一刀宰了不就结了吗！”

“好主意，”王矮虎举双手赞成；“武松武艺高强，等闲人物近他不得，要想杀他，非二弟这种智勇双全的英雄不可。”

“不，不，不，”锦毛虎怕浪费力气，缓慢的摇头道；“我提议让花荣给他一箭，须知暗箭难防啊！”

“我可以接受这项任务，”花荣已经饿得干瘪，很容易的从囚车缝隙里钻出来说；“只不过我只负责瞄准，拉弓的事，还得找个有力气的人。”

说来说去，竟然是无计可施。就在这时，黄信忽然想到个好主意；“喂，我们何不把武松哄到青州城去，只要他进了城，我们就不愁找不到逃生的机会。”

“这招怕是不行。”宋老三摇头否决；“武松有案底在身，是决不会跟你们进名城大郡的。”

“照这么说就只能牺牲我们自己了？”郑天寿呜咽道；“想不到我竟有这饿得连放屁的力气都没有的一天。呜呜，舍身伺虎，割肉喂鹰，这事都要是让我们山贼做了，还要如来佛干什么？”

听着郑天寿的哭声，王矮虎泪如泉涌，看着众人大滴大滴的眼泪汇成地面的一汪清池，他眼前忽的一亮；“对了，弟兄们，水泊，水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