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八十七)一洼死水全无浪,也有春风摆动时(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八集
按照芸娘的说法,沈一石欠了芸娘的感情债,杨金水欠了沈一石的友情债,如今沈一石欲火焚身化成渣了,杨公公这笔友情债自然就还到了芸娘身上,所以杨公公对芸娘好,其实就等于对沈一石好,逻辑是这么个逻辑,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沈一石、杨金水、芸娘的罗圈债听的高翰文头都晕了,芸娘不说还好,越说越让高府台觉得自己这个不算老实的老实人,最后苦哈哈地当了接盘侠,黑着脸沉声说道,“照你的话讲,杨金水欠了沈一石的,沈一石又欠了你的,可沈一石是花了二十万两银子把你买来的,我高翰文区区一个翰林院的修撰,不自量力外放了两个月的杭州知府,做十辈子官俸禄加起来也抵不上你二十万两银子的身价,二十万两银子买的一个人竟白白地送来伺候我,我实在听不懂你的话。今晚陈公公跟你说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朝廷要给我安什么罪名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也不要再费心从我这里能套出什么。”
有些话高翰文不是听不懂,而是装作听不懂,沈一石花二十万两买了个秦淮名妓回来,结果反倒是自己欠了芸娘一屁股债,这道理说的通嘛,就是当代的杀猪盘怕也没有这么狠的吧。只能感慨一句,端的是情关难过、欲界难出,沈一石纵横商届数十载,最后竟也栽在了秦淮名妓的石榴裙下,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李玄无暇自哀,而沈一石哀之;沈一石哀之而不鉴之,亦使高翰文而复哀杨金水也。在小院子里关了这二十多天,有些事高翰文想通了,比如他自己一个翰林院的修撰跑去杭州当知府,确实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不自量力;有些事高翰文却没有想通,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买芸娘又不是在一线城市核心区买学区房,倾家荡产还要背上按揭贷款,为啥非要帮芸娘赎身呢,云养一个共享女友它不香嘛,实在喜欢的紧,不是还可以日租和短租嘛,那会儿政策也没当代那么严,如果还是囊中羞涩,偷摸去官府设立的教坊司实地考察考察也行啊。
高翰文也懒得去管沈一石、杨金水、芸娘之间的那点儿脏心烂肺的破事儿,就认准了一条,杨金水不可能让20万两身价的芸娘白白过来伺候自己,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杨公公必然是所图甚大,搞不好自己还是这一盘大棋中最为关键的那颗旗子。高府台算是彻底沉浸在自我为中心的幻境中不可自拔了,陈公公跟芸娘说了些什么,关你高翰文什么鸟事,根本没人care你想不想知道;朝廷给你高翰文安什么罪名,本来就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你和芸娘还没领证呢,就算诛你九族,跟人家妹子有半毛钱的关系嘛;至于说芸娘能不能从你高翰文身上套出点儿什么东西,本来人家坐在床上,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套你的意思,结果让高府台你这张臭嘴一搅合,这会儿怕是什么心思也没有了,得,今晚您就一个人睡吧,人家姑娘还不伺候了。
虽然说英雄不问出处,但丰富的青楼从业经验也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履历,这高翰文在气头上偏偏口无遮拦,一口一个20万两银子,连说了三遍,饶是芸娘脸皮再厚、茶艺再精湛,此刻也是终于是绷不住了,声嘶力竭地吼道,“我套你什么了,从杭州送你到这里,在这里又有二十几日了,除了给你做饭洗衣,我问过你一句话吗?”讲道理,孤男寡女一个院子关了二十多天,芸娘你就只帮高府台洗衣做饭嘛,合着自己的本职工作是一点儿也没干阿,难怪高翰文憋了这一肚子的邪火无处发泄,放长线钓大鱼是没错,可芸娘你这线放的也忒长了吧,看把人高大人给憋的,脸也紫了、头也大了、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了,这看得见吃不着的感觉,确实磨人。既然话赶话说到这里了,高翰文也是怒火中烧,狠狠地说道,“要是几句话就能套住我,你们也太小看我高翰文了,没想到只因为喜好音律,被你们抓住致命处。一曲《广陵散》套住了我,今晚又唱出我家乡的小调,你的用心也太良苦了。”刚才还在说几位公公“他们把我高翰文也看得太高了”,这会儿又改口说“你们也太小看我高翰文了”,到底是该高看还是该小看,几位公公估计也被高府台给整懵圈了。
(三百八十八)一洼死水全无浪,也有春风摆动时(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八集
实话实说,喜好音律算不得什么致命处,喜好美色才是真正的致命处,想要用一曲《广陵散》套住高翰文,那也要看弹琴的是谁,不信把琴房里的芸娘换成贾玲,你看看人家高府台还上不上套。芸娘的确是用心良苦,又是洗衣做饭、又是哼唱苏南小调,本来鱼儿已经上钩了,还差临门一脚的时候,竟被陈洪生生给搅了,如今自己坐在床上,却只能对着高翰文一番舌战,实在是让人心灰意懒,再也提不起半分性趣。芸娘双眼噙着泪,有些委屈地说道,“你应该记得,在琴房里我几次叫你走…”。实话实说,仙人跳这事儿,确实也怪高翰文当时色迷心窍把持不住自己,男方至少也有一半的责任,此事被芸娘当面点破,弄得高府台颇为尴尬,为了强行挽尊,话说的难免刻薄了些,“你本秦淮名妓,这点戏还是做得出来的,他们挑了你,自然是因为你有这诸般本事。现在这些本事不管用了,你还要干什么,尽管使出来,你现在不就坐在我的床上吗?不妨上去睡了,我高翰文坐在这把椅子上陪着你,动一动就算你们赢了!”
如高翰文这般,出了问题不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不是怪官场黑暗,就是把错都推到一个弱女子身上,不但不反思自己,反而还要倒打一耙,眉飞色舞地坐在一旁用垃圾话疯狂挑衅,说好听点是没担当,说难听点这就叫耍流氓了。不吹不黑,今晚如果芸娘真的把一身本事都给使出来,这输赢肯定是没啥悬念了,毕竟谁输谁赢也没那么重要,抓紧点时间,这俩人能动一动最好还是动一动。高府台摇唇鼓舌、言辞犀利,在嘴巴上占尽了芸娘的便宜,不过话又说回来,嘴上占了便宜,其他的便宜怕就占不上了,只见芸娘双眼噙着泪,狠狠咬了咬嘴唇,猛地从床边站起来,堵气说道,“放心,我这就回到厨房里去”,说罢径直走到门边,转过身冷冷地盯着高翰文,淡淡地说道,“最后几句话,愿不愿听我也要说。沈一石自称懂得《广陵散》,你高大人也自称最懂《广陵散》,可在我看来,你们和那三千太学生一样,没有一个人懂《广陵散》。嵇康从来没有想过出来做官,更没想过贪图身外之物,心在物外,身与神游,这才有了《广陵散》,你们没有嵇康的胸怀。”
正所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把芸娘话中的《广陵散》换成女人心,这话就好理解了。男人总以为自己懂女人,其实他们什么也不懂,沈一石以为女人要的是钱财、杨金水以为女人要的是权势、高翰文以为女人要的是浪漫,都过于片面了,物质上的、精神上的、生理上的、灵魂上的女人全都要。既贪图眼前的苟且,还想要那诗与远方,这些心思当然只能藏在心底,说出来的话却又是那样的冠冕堂皇。扯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出来做官,更没想过贪图身外之物”,又扯什么“心在物外,身与神游”,还扯什么“你们没有嵇康的胸怀”,合着芸娘你找男人啥也不图,就图人家的胸怀呗,这倒是和不少直男找女人的标准差不多,看的还都是同一个地方。不过话又说回来,芸娘你要是真想找个有胸怀的,你应该去伺候齐大柱才是,那哥们的胸怀绝对是本剧最大的,人家齐大柱才是真正的从没想过出来做官,也没想过贪图身外之物呢,这么有胸怀的好男人你看不上,非要抓着个小肚鸡肠的高翰文不撒手,结果被人家劈头盖脸地当面羞辱一番,你说这事儿是不是你咎由自取。
芸娘转回身,望着门外的夜色,凄凄地说道,“明天一早我就要走了,那把琴是一把难得的古琴,你若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烧了吧”,说完这些话这才缓缓地向着厨房走去。芸娘的心思其实也好猜,人都走了为啥还故意要留把琴呢,说穿了,人家妹子跟吕芳一样,眼下只是战术性撤退,早晚肯定还是要再杀回来的。如果芸娘真狠了心要走,抬腿出门便是了,何必站在门口说了这么一大堆废话,又是《广陵散》、又是嵇康什么的,连三千太学生都躺了枪,还故意把价值连城的古琴留给高翰文,分明就是让他时不时地睹物思人,千万可别忘了自己。高翰文怔怔地盯着芸娘的背影发呆,只觉得自己心口空落落的,此时气也消了大半,一腔热血下了头重新涌回了胯下,这会儿高府台嘴倒是不硬了.,长夜漫漫独守空房,何苦来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