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九)秋日里的泼水节(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七集
那小五子半跪在地上,双手捧着内衣在杨金水身上来回擦拭,黄锦背着手站在一旁,斜着眼冷冷地看着,眼瞅着杨金水身上差不多干了,嫌弃地喊了声,“够了,起来,这的活儿不用你干了,你不配干侍候人的活儿,你原来那个搭档不是到了浣衣局嘛,你就到尚驷监伺候马去吧”。司礼监的两位秉笔太监面和心不和,彼此斗法板子却全都往底下人屁股上招呼,下手是一点儿也不含糊,这就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前阵子因为一句“二祖宗”,老干爹的旧部被陈公公打发去了浣衣局;这会儿又因为作践杨金水,黄公公一句话就把小五子发配去了尚驷监,摆明了就是要跟陈公公打擂台,你陈洪能作初一,我黄锦就敢作十五,看你能奈我何。
那小五子一听要调自己去尚驷监,登时便急了眼,甭管是不是五品的补子,去了尚驷监那不就成弼马温了嘛,虽说自己这些年练了一身拍马屁的功夫,可这马屁也不能真往马屁股上拍吧,还不如让自己去看守蟠桃园呢。姓黄的这厮当众羞辱自己也就算了,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说要给自己调动工作岗位,是可忍孰不可忍,小五子把心一横,抬起头直视着黄锦的双眼,倔强地嚷道,“奴婢是陈公公的人,要发配奴婢,也要先禀告了陈公公”。讲道理,陈公公的贴身太监犯了错,本该把人交给陈公公去处置才是,毕竟本朝的官再龌龊,也论不到前朝的剑去斩。只可惜黄锦不是王用汲,没那么多道理可讲,今天摆明了就是要收拾你,除非道长亲自发话,否则就是抬出天王老子来,也不好使。
黄锦背着手向前迈了一步,把脸对着小五子贴了过去,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意有所指地说道“我现在就让你去尚驷监,倘有哪个公公敢出来替你说话,咱家都跟他到皇上面前去理论,滚,现在就滚到尚驷监去”。那小五子原指望抬出陈洪的名号,能让黄锦忌惮三分,没成想闹了个满拧,就为了个五品弼马温的事儿,黄锦甚至不惜拉着陈洪去找道长评理,自己这回怕是真的完犊子了。小五子很清楚自己在陈洪心中的分量,大概就类似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这种程度,平时护一护犊子无所谓,可真要让陈公公为自己这点破事儿去道长面前理论,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只要黄公公还在司礼监一天,自己怕是永无翻身之日了。
想清楚了这一层,小五子脸上的神情瞬间便暗淡了下去,这司礼监的水太深,自己确实把握不住,只得默默拾起了地上那件五品的衣衫,垂头丧气地黯然离去。人生的大喜大悲来的总是如此的让人猝不及防,才从七品升了五品没几天,便被打发去当了个名副其实的弼马温,有时候上帝确实为你开了一扇门,当你兴高采烈地冲进去才发现,门里面却是个火葬场,虽然说人生得意须尽欢,但平时低调些,尤其是大红大紫的时候,尽量夹着尾巴做人总不会吃亏不是。黄锦不再理会那小五子,对着周围的人大声训斥道,“在这我给你们说清楚,别打量着要改朝换代了,便都这山望着那山高,想明白了,我们这些人都不是人,是因为有了皇上我们才像半个人,是因为有老祖宗这么多年的呵护,我们才活的像半个人样,谁要是连这点良心都不讲,那他就半个人也不想做了,不想做人就去做畜生,都听明白了没有啊”。
黄公公这番话要是搁到现在说,一准儿得被贴上职场pua的标签,你也分不清黄锦这是在骂周围这群墙头草狼心狗肺没良心呢,还是在骂陈洪不当人子只配做个畜生,总之骂的是挺痛快的,不愧为“芳草”中的扛把子。顺便也感谢一下小五子的现身说法,现场的警示教育效果直接拉满,一众墙头草此时心中也满是忐忑,看来这改朝换代的事儿还且得折腾一阵子呢,等尘埃落定分出个成王败寇的时候,底下人再站队也来得及,这神仙打架的事儿,一般人确实掺和不起,一个不留神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想想都后怕。周围人异口同声地答道“明白了”,黄锦扭头又吩咐那两个东厂番子,“去,给杨金水换上干净衣服,不用戴手铐了,抬到内院树荫下去”。
(三百七十)杨金水的精神鉴定(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七集
司礼监值房内,两个锦衣卫低着头双膝跪地,陈洪正站在不远处大声呵斥着,“去了趟江南,竟连话都不会回了”,朱七那伙人基本都属于吕芳一派的余孽,对眼前这两根“芳草”,陈公公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刚要开口申斥却瞥见黄锦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下意识地换了副和善的面孔,柔声问道,“主子有旨意”,黄锦微微点头“嗯”了一声,面向众人朗声说道,“着,仔细讯问杨金水,然后将浙江的奏疏呈上去”。道长的意思很明确,讯问杨金水就是走个过场,再怎么仔细讯问,你们这些人还能从一个疯子嘴里问出花儿来嘛,赶紧把海瑞重审的供词呈上去才是要紧事儿。
“这就是了,正讯问呢,都听到了,皇上正等着回话呢,咱家再问你们一次,杨金水是哪一天疯的,怎么疯的,你们怎么知道他真就疯了呢”,陈洪倒背着双手,一脸严肃地接过话头,居高临下的望着那两个锦衣卫,眼神中透着一丝淡淡的威压。陈公公话里有话,两个锦衣卫对视了一眼,确认了眼神,其中一人开始熟练地背起了台词儿,“是,是属下们回话不清,杨金水是六月二十一疯的,一连十天整日整夜折腾,说有好多鬼魂来找他。七月一日上谕到,宣了旨便痴呆了,再也不说话。喂饭便吃饭,喂水便喝水,便溺也都失了禁,全拉在身上”,听锦衣卫这口风儿,杨金水大概是白日见了鬼,属于被活活吓疯的,按照现代西方医学理论的解释是,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中的觉魂古称奭灵,掌管人的意识、思考与记忆,丢了这一魂,人便会痴呆;七魄中的除秽掌管人体的排泄系统,丢了这一魄,自然会大小便失禁。所以最符合科学的解释是,杨金水遭遇了厉鬼缠身,被吓丢了一魂一魄,所以才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陈洪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听完了锦衣卫的话,张嘴就给杨金水的病情定了性,“可见这是装疯,人呢”,有人回禀说“回陈公公,正在外面呢”,“听说浙江重审郑泌昌、何茂才的供词,你们也带来了?”陈洪阴沉着脸,不动声色地问道,“带来了”那回话的锦衣卫有些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缓缓站起身满脸纠结地答道,“赵中丞说了,要属下们亲手交给吕公公,然后再由吕公公面呈皇上万岁爷”,这就叫哪壶不开提哪壶,陈洪的脸立刻就变了颜色,阴恻恻地问道,“吕公公,这里有吕公公嘛”。两个锦衣卫这半个月都在忙着赶路,司礼监变天的事也没人通知他们,进了值房寻不见吕芳、黄锦,劈头盖脸就被陈洪骂了个狗血喷头,直到这时才如梦方醒般地醒过神来。
一旁的石公公淡定地端着茶杯,不徐不疾地出来打了个圆场,“吕公公被派到北郊监修万年吉壤去了,现在这里由陈公公主事”,陈洪冷哼了一声摆足了架势,似笑非笑、拿腔拿调地说道,“跟这些奴婢说这个干什么,把东西拿过来就是”。陈洪这话说的在理,不过是两个基层锦衣卫罢了,也值得秉笔太监亲自解释嘛,石公公这话分明是冲着黄锦说的,善意地给黄公公提个醒,老祖宗已经去了吉壤,现在司礼监主事的是陈公公,这就叫时刻维护领导权威,自觉树立核心意识。石公公说完缓缓站起身,从一脸懵逼的锦衣卫手中接过了信封,转身递给了陈洪,陈洪举着信封转身就要撕开封口,身旁却传来了黄锦那阴魂不散的声音,“陈公公,既然赵贞吉说了要让吕公公送呈皇上的话,那这里的东西就该由皇上亲自御览,吕公公不在,我们最好都不要看”。
谁都知道这信封里装的是浙江重审郑、何的供词,别看现在司礼监是陈洪在主事,可浙江那边的情况陈公公也是两眼一抹黑,没办法,谁叫派去浙江的锦衣卫都是些铁杆儿“芳草”呢,像朱七这种死脑筋,要么是给吕芳写信,要么是给道长写信,肯定是不会给陈洪写信的。既然信封已经拿在手里了,按照正常工作流程,陈洪先拆开来看看再呈奏道长,似乎也没啥毛病。其实刚才道长的口谕里说的已经很清楚了,说的是“将浙江的奏疏呈上去”,可不是让司礼监一众公公看完再呈上去,黄锦如果只是想阻止陈洪拆信封,就应该直接把道长的口谕抬出来,而不是借着赵贞吉的话头,左一句吕公公,右一句吕公公的故意恶心陈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