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二)伤情最是晚凉天,憔悴斯人不堪怜(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六集
没有人知道这一晚,郑泌昌、何茂才在隔壁经历了怎样的煎熬与折磨,当然也没有人在乎他们的感受,从天堂到地狱,从满怀希望到万念俱灰,仅仅是一墙之隔、一步之遥,海老爷不仅要杀人,更要诛心。二百人的供词坐实了毁堤淹田,两位千户的供词坐实了通倭案,还直接供出了何茂才。铁证如山面前,郑、何二人被迫要去直面死亡,他们想要大声呐喊,无奈嘴里塞着抹布;他们想要拼命挣扎,却被身后的彪形大汉死死摁在原地,所有的努力终究不过是一场徒劳,那一线生机如浮光掠影般转瞬即逝,毕竟“家破人亡就该入十八层地狱,逍遥法外才能升大罗升天”,“没头脑”与“不高兴”还是步了沈一石的后尘。一代枭雄郑泌昌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末路,这只是严党崩塌前的一曲悲歌而已,至少与狱中自尽的胡宗宪相比,罪有应得的郑大人死的可是一点儿也不冤。
除了郑、何翻供的供词,海老爷手里还握着臬司衙门200人的供词,徐、蒋两千户的供词外加一份字据,把这些供词、字据装进了信封,海老爷用略显疲惫的语气对着王用汲说道,“烤漆,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送呈赵中丞,还来得及”。海老爷这边自然是来得及,关键是赵巡抚那边来不及了,赵贞吉人虽然不地道,可好歹还留了两天时间给海老爷重审,海老爷基本上就是掐着时间在审案,统共就给赵巡抚留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反应时间,即使赵贞吉有心推到重来再审一遍,时间上也绝对来不及了。现在回想起来,海老爷为何后半夜才赶到臬司衙门,明明手里攥着一大堆要命的证据,却故意装模作样地陪着郑、何以及两位千户逗了半天的闷子,犹如老猫戏鼠般地看着他们可劲儿地表演,说穿了这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直到天快亮了,才施展雷霆手段一击必杀,让两位千户签字画押,然后不慌不忙地烤上漆,再给赵贞吉送过去,这一切都是海老爷早就算计好了,这才叫真正的时间管理大师。
讲道理海老爷如果真的在乎赵贞吉的意见,就应该先把供词拿给主审官过目,征得领导同意后再封口烤漆呈报朝廷,如今海老爷却是直接把供词塞进信封烤漆,这就是故意不想让赵贞吉和谭伦看供词里的内容。当然纸肯定是包不住火的,海老爷带着王用汲在臬司衙门折腾了大半宿,这边的消息估计早就有人实时向赵巡抚汇报了,根本不用看供词,赵贞吉也能知道海老爷背着他都搞了些什么鬼。海老爷先是在信封插了根儿鸡毛,又滴了几滴蜡,然后掏出自己的印章盖了上去,王用汲见状也掏出一枚印章,却被海老爷伸手拦住,“原案是我的封印,重审当然用我的”。作为朋友,王润莲能陪自己走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再走下去怕是真的要两肋插刀了,接下来无论是龙潭虎穴还是刀山火海,海老爷都决定要独自面对了。不等王用汲说话,海老爷冲外面喊了一句,“带郑泌昌、何茂才”,抄起信封迈步便走,王用汲见状也不再坚持,只得轻叹一声也跟了出去。
重审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再来聊几句浙江的案子,无论是毁堤淹田还是通倭,案情本身并不复杂,而且动辄就是一两百人共同参与作案,人多眼杂根本无法保密,目击证人满地走,一抓就是一大把,还都愿意在供词上署名,要破这种案子简直不要太简单,别说是十几年的老刑名了,就是随便从福建南平拉个教谕过来,也能轻松破案。所以说破案的关键不在能不能,而在敢不敢,出了毁堤淹田这么耸人听闻的事儿,道长心里装的是九州万方,胡宗宪嘴里说的是河工失修,严世蕃要搞以改兼赈,张居正想要浙江乱起来,郑泌昌打算挂着织造局的灯笼去买田,何茂才又整了一出通倭案,杨金水暗地里还得了些赏赐,唯有海瑞一人想要厘清事实真相,替天行道收了那些罪魁祸首、元凶巨恶,还无辜百姓一个公道。
毁堤淹田就是大明版的《皇帝的新衣》,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圣明天子在裸奔,或选择视而不见、或选择沉默不语,更有甚者还要夸一句陛下四季常服不过八套,唯有这一套最修身,只有海老爷一人大声疾呼,“大家快来看啊,皇帝老儿没穿衣服,光着屁股满大街地丢人现眼”。旁边立刻有人站出来指责海老爷造谣、污蔑、诽谤,海老爷则是异常认真地罗列了一大堆数据,写了一篇几千字的论文,用缜密地逻辑,从多个不同的角度,严肃地论证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皇帝老儿特么的确实没穿衣服,然后皇帝老儿一气之下,就把这篇论文给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