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六)赵贞吉思退(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六集
正所谓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浙江的官员要么是海老爷这样的,要么是粮道这样的,无论是清流还是严党,就没一个能让赵巡抚省心的,归根结底一句话,这年头甭管是想干点坏事还是好事儿,手底下要没几个信得过的自己人,那真是寸步难行。就为了件抄家的事儿,一个小小的粮道竟然翻来覆去的跟巡抚打了半天擂台,还大言不惭地给按察使安排起工作来了,一叶而知秋、见微而知著,浙江官场再不整治,怕是要翻天了。赵贞吉下了死命令,三天内五十万两银子必须送到胡宗宪的大营,要么带着押粮的兵去抄郑、何的家,要么自掏腰包给老领导垫上,你自己掂量着办吧。那粮道迟疑了一瞬,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低头抱拳拱手说道,“哦,卑职这就去抄郑泌昌、何茂才的家”,说罢便急匆匆退了出去,也不知道郑、何二位的家底还够不够五十万两,如果缺斤短两的,只怕真要让那粮道自己垫钱了。
赵巡抚费了一番口舌,终于打发走了那个碍眼的粮道,今天的事暂且记下了,等他给胡宗宪送完钱回来,有的是机会慢慢收拾他,来日方长嘛。“来,帮把手”,赵贞吉冲谭伦招呼了一声,便蹲下身去卷那副地图,谭伦也赶忙凑过来满脸堆笑,一边卷地图一边兴奋地说道,“有了这次大捷,十年倭患肃清在即!中丞应该立刻向朝廷报捷,给胡部堂请功,给戚继光和所有将士请功,鼓舞士气,下一仗就好打了。”看谭大人此刻的表情,颇有几分当初冯保给道长报祥瑞的架势,估计也是想蹭一蹭台州大捷的热度,沾一沾胡部堂的喜气。赵贞吉气定神闲地收好地图,淡淡地回道,“报捷的奏疏已经拟好了,等你联名签署明早就发,你先洗个手”,该做什么赵巡抚心里有谱,自然不用谭大人教自己做事。谭伦发现赵贞吉似乎兴致不高,试探着说道,“中丞的后援之功也不能埋没,这个疏由我来写,我替你请功。”
花花轿子人抬人,多栽桃李少栽刺,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仗,职场上讲究的就是互相吹捧、共同进步,赵巡抚的后援之功不能埋没,谭大人还当过参军呢,这参赞军事的功劳更是有目共睹。自吹自擂、自卖自夸肯定不妥,都是读书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吃相,谭大人替赵巡抚请功,赵巡抚再投桃报李,总之军功章上有胡宗宪的一大半,也有赵贞吉、谭伦的一小半,普天同庆、沐猴而冠,岂不美哉。赵贞吉却对谭伦的话兴味索然,板着个脸无精打采地抱怨了一句,“我这个功就不要提了,只要不槛送京师就是我的万幸”,功劳再大那也是别人的功劳,与其费尽心思去蹭别人的功劳,还不如琢磨琢磨怎么把自己的差事办好,这才是正经事,赵巡抚不动声色地把话题从台州大捷引向了浙江的案子,顺便也给谭大人泼了一盆冷水。
谭伦望向了赵贞吉,装模作样地问道,“是不是钦案的事,朝廷说什么话了?”这不是废话嘛,谭大人你把海老爷那份供词送去了北京,你觉得朝廷会是个什么反应,又该说些什么话,难不成害要道长夸你识时务、会办事,给你点个赞嘛,再说了北京那边什么反应,高拱和张居正难道没给你写信嘛,人家徐阶跟严世蕃的信可都送到浙江了。既然谭伦选择揣着明白装糊涂,赵贞吉也不介意陪他多演一会儿,反正逼是一样的逼,无非是装上见高低罢了。赵贞吉缓缓踱步走到案边,拿起一份公文递给谭伦,一本正经地说道,“内阁、司礼监送来的急递,都是责问钦案的,你自己看吧。”谭伦转身坐到一旁去看急递,赵贞吉则是一脸严肃地居中而坐,自顾自地说道,“其实都是意料中事,海瑞审郑泌昌、何茂才的供词,把内阁和司礼监全都搅了进去,内阁和司礼监当然要把气撒在我的头上,我算是把两大中枢全给得罪了。这样也好,革了职便再无案牍之劳神,回泰州搞我的心学去。”
赵巡抚此言非虚,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既然敢把海老爷的供词递上去,那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就算赵贞吉自己没署名,但他毕竟是主审,虽然缺少主观犯罪意愿,但却拥有客观犯罪事实,自然要接受一波制裁。得罪了司礼监和内阁,那都算轻的,老恩师徐阶还能帮他圆一圆;得罪了道长,那才是万劫不复,想要革职回家搞学术研究,那也得先把道长的差事办完再说,如果差事办砸了,《心学》什么的就别想了,怕是要去搞《监狱风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