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二)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中)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四集
徐阶顿了片刻,又转头望向了严嵩,态度异常坚决地说道,“司礼监的急递有吕公公丨安丨排,内阁的急递如果严阁老不好写,由我来写。”司礼监的急递吕公公出门前就已经安排人去写了,内阁这份急递严阁老自然是不会写的,事关严世蕃严嵩理应回避,何况赵贞吉也只会听他老恩师的话,徐阁老能主动请缨留下墨宝,这个态度已经算是相当诚恳了。司礼监加上内阁的两份急递,妥妥的双保险,吕公公特地请徐阁老来喝酒,为的就是逼徐阶亲自下场亮明态度,好让浙江那帮鸟官承受双倍的暴击,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吕芳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定全力以赴。
严嵩用一双浑浊的老眼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侃侃而谈的徐阶,吕芳微微颔首,长出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话说到这个分上,咱家也表个心意,严阁老几十年喝的都是一杯酒,那就是皇上这杯酒。徐阁老难一些,既要喝皇上的酒又要喝百官的酒,两杯酒不好喝啊”事情虽然谈妥了,但吕芳心里憋着的这口气可还没消,借着喝酒还要再对徐阶敲打一番。吕芳实际是在告诫徐阶,严嵩之所以能当这个首辅,是因为严阁老心中从来只有道长一人,二十年来全心全意地为道长服务,无怨无悔、甘之如饴,首辅得当成这样才算合格;似徐阁老这般心思活络、八面玲珑,既想接班当首辅又想着两头下注,当着道长的面脚踏两条船,暗地里存了两朝开济老臣心的念头,真以为自己的两个半杯就能和严嵩的一个满杯打成平手嘛,这世上哪有这等便宜事。
说到此处吕芳顺手抄起了自己的半杯酒,倒进了徐阶的酒杯中,两个半杯变作了一个满杯,吕公公满脸含笑语带双关的说道,“咱们还是同喝皇上这杯酒吧,两位阁老都喝了吧。”嘉靖元年的这坛花雕酒,严阁老一杯又一杯的喝了二十年,吕公公一杯接一杯的喝了四十年,唯有徐阁老鸡贼,半杯半杯地喝了十几年,虽然说酒品未必见人品,但能教出赵贞吉这种宝贝徒弟来,徐阁老的人品怕是也就那样了。吕芳深知道长已经动了倒严的念头,只是眼下时机未到罢了,所以才苦口婆心地规劝徐阶,要想接严阁老的班,徐阁老务必要摒除杂念、一心一意的去喝道长这杯酒才行。同样都是喝酒,与其喝两个半杯,不如喝一个满杯,斟酒要斟满,这是明摆着的道理,要想真正跟道长交心,就不能给自己留后路,有舍才有得,徐阁老千万不要自误。
吕公公的话就如刀子一般扎在徐阁老的心头,满脸尴尬的徐阶怔怔地盯着眼前的那杯酒,陷入了沉思,严嵩一脸无所谓地在旁边闭目养神,反正毁堤淹田的事儿算是处理完了,至于这杯酒,徐阶喝与不喝都无所谓,那是道长跟吕芳该操心的问题。吕芳劝了半天酒,两位阁老却如老僧入腚一般坐着不动,此处无声胜有声,吕公公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了,只好硬着头皮接着劝道,“杨金水已经在押往京师的路上,到京以后皇上就会审他,那时候可能咱家连空杯子都没得端了。可大明朝现在不能没有严阁老,也不能没有徐阁老,只要二位阁老和衷共济,天下就乱不了。就算不是为了自己的身家,为了皇上、为了大明江山,二位阁老还不愿意喝下这杯酒吗?”
吕芳端的是个妙人,明明自己举着个空杯子劝酒,还硬是能劝出一种苦情戏的感觉。毁堤淹田的主谋是严世蕃,杨金水进京了又能如何,人家严阁老那边还悠哉悠哉着呢,吕公公却感叹“那时候可能咱家连空杯子都没得端了”,听者无心说者有意,其实吕芳早就给自己谋划好了退路。吕芳说“大明朝现在不能没有严阁老”,强调的是“现在”,“也不能没有徐阁老”指的是未来,大明朝不能乱,所以需要两位阁老和衷共济顶在前面遮风挡雨,至于吕公公自己,最好的去处,就是找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先避避风头再说。吕芳的话只能反着听,什么“为了皇上、为了大明江山”都是扯淡,“为了自己的身家”才是真的,徐阶光给赵贞吉写封急递还远远不够,只有喝了这杯酒才算真正纳了投名状。徐阁老现在不喝吕公公的敬酒,将来就只能去喝道长的罚酒了,胡宗宪便是前车之鉴,究竟何去何从,徐阁老你自己掂量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