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二)难念的经(终)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三集
在清流心中,所谓万世之功自然是清除奸党、清君侧于一役,他们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倒严身上,至于严党倒台之后又该如何去做、又能如何去做,他们似乎并没有想太多,或者说根本就不屑于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清流鹰派最大的问题就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是一群善于斗争也不怕牺牲的勇士,但他们早已忘记了当初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战的,为有牺牲多壮志,但日月始终还是那个日月,不曾变换过新天,可悲可叹。正所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倒严从来不是请客吃饭,罢官杀头如等闲一般,谭伦也知道自己干的是火中取栗、刀口舔血的勾当,严嵩那边已经得罪死了,道长那边能不招惹就尽量别招惹,做人总要给自己留点余地才好。事可从经、又可从权,只要保留供词的中心思想,于细枝末节处稍加改动也无伤大雅,比如杨金水这样的,事先知不知道毁堤淹田的事儿又不影响大局,又何必对一个疯子赶尽杀绝呢,就说杨公公事先不知情,又能怎样。谭伦的话自有一番道理,海老爷一意孤行势必害人害己,当务之急是要给毁堤淹田翻案,顺便把严世蕃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做适当的让步也未尝不可。连王用汲也都被谭大人给忽悠住了,迫不及待的站起身,语重心长地劝道,“谭大人说的都是实情,也是至理。刚峰兄,为朝廷计,为天下苍生计,先贤有鉴,为了不负越中四谏、戊午三子和那些为参严党而蒙祸的人,你就听谭大人的吧!”
听到王用汲这次竟然选择站自己,谭伦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紧皱的眉头也逐渐松开了。海老爷不为所动地坐在原地,目光平视前方,不徐不疾地侃侃而谈,“我不是越中四,也不是戊午三子,我姓海名瑞字汝贤号刚峰,我只是个举人出身,出生于海岛蛮夷之地,若不是你谭子理的举荐,我连个区区的七品县令也当不上,最多干满这届南平教谕就回家侍候老母了。我不明白,赵中丞、谭大人何以把我海瑞看得如此之重,无非是我海瑞办事认真而已。”海老爷一张嘴,谭伦就意识到事情坏了,谭大人曾天真的以为,只要是自己亲手提拔的干部,自然就属于清流阵营的一员,可听海老爷话里话外的意思,他这顶多就算一个立场偏左的党外人士罢了,而且眼瞅着还跟清流渐行渐远,当然用海老爷自己的话形容就是“我海瑞无党”。
海老爷的后面的话其实是绵里藏针,当初要不是谭伦包藏祸心,海老爷在南平县再干两年教育局长就可以平安退休,舒舒服服回家伺候老娘了。结果硬是被谭大人忽悠来了淳安当炮灰,以命相搏、九死一生,好几次都差点让海老夫人白发人送了黑发人,这才叫真正的前车有鉴呢。说句实在话,海老爷算是为清流死过好几次的人了,本来他也不欠清流什么,从今往后海老爷只凭自己本心做事,凡事不问能不能,只问该不该,别说区区赵贞吉、谭伦了,就是道长亲自下场忽悠,海老爷照样给他当面怼回去。
海老爷转头瞟了一眼瞠目结舌的谭大人继续说道,“郑泌昌、何茂才以及他们的前任官员,仅在织造局沈一石一处,贪墨受贿就达几百万之巨!还有田土赋税、盐铁课税,还有运河堤坝工程,查起来贪墨者更不知多少!不错,他们都是严党的人,不止浙江,两京十三省还有更多这样的人,他们为什么就能够二十多年肆行贪墨而愈贪愈烈?就是因为在他们的前面还有更多挥霍无度之人!从大明朝开国至今,亲王、郡王、皇室宗亲遍于天下,按照规制,一个亲王一年就要供禄米五万石、钞二万五千贯、锦缎四十匹、纻丝三百匹、绢五百匹、纱罗一千匹、冬布一千匹、夏布还要一千匹,其它各种开支更是不胜繁举。你们算过没有,一个亲王耗费国帑便如此之巨,那么多的皇室宗亲耗费的国帑又是多少!这些皇室宗亲、宫中宦官、各级官吏,所兼并之田庄占天下之半皆不纳赋,小民百姓能耕之田地不及天下之半却要纳天下之税,这更是人人皆知人人不言。”讲道理海老爷你跑题了,谭大人找你聊的是改供词的事儿,供词能改你就改,不能改你就说不能改,你给谭大人东拉西扯聊了这么多乌七八糟的玩意儿,这算怎么回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