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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自知之明
西北方面。
公元391年12月,前秦之主苻登再一次率领大军进攻后秦。可这一次,姚苌有了防备,所以并没有上一次那么紧张,而是非常淡定地和太子姚兴道:“这一次苻登来进攻和上一次是一样的,都是暗中联系了苟曜的原因。不过有内线来报,说这一回苟曜是打算趁我不在的时候麻痹你,然后夺取长安的控制权,进而让我进退失据,从里外一起灭亡我。因此,我们可以利用这点来反杀他们。不久后我便会率军前往迎击苻登,而苟曜这小子一定会在这时候来拜见你。他不知道我们已经洞穿了他的阴谋,一定会单独来拜见,到时候,你便趁机将这小子杀了,然后全并其部。我们内部的忧患便可以彻底地解除了。”
果然,就在姚苌领兵出击的数日后,苟曜突然领兵前来长安,他先是将部队囤积于城外,然后单独入城求见姚兴,假惺惺地请率兵入城,帮姚兴守卫长安。岂料姚兴早就知道他的图谋,当即便命周围的刀斧手将其乱刀分尸,然后立即率长安之军出城攻击苟曜的部队。
因为苟曜这个主帅已经死了,所以剩余的部队根本没有主心骨,没等双方交兵便一个个跪地求饶。姚兴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全并了苟曜的部队。而此时,姚苌的部队也即将和苻登的部队相遇,可就在双方即将交兵之时,苟曜失败的消息却传到了战场之中。苻登一听此事,感觉没有了依仗,便第一时间率军撤退了。
如果处在姚苌位置上的人是拓跋珪的话,我敢保证,这个战争疯子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命全军疾奔,务必在苻登的背后狠狠插上一刀,甚至都有直接将其灭掉的可能。可姚苌呢?却没有这样做,而是见苻登撤退以后也率军退去了。
回到长安以后,姚苌摆大宴庆祝这次的胜利,可他手下那些将官们却一个个闷闷不乐。有的将领更是借着酒劲儿直言道:“要是先主(姚襄)那会儿,他一定不会让苻登这奸贼猖狂到如今这个程度,陛下倒是好,有好几次能够灭掉苻登却不灭,反倒让他活到今天,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这么谨慎。”
当时,周边很多文官都拿胳膊肘子怼这名武将,可这名武将依然闷闷不乐,而周围的一些武将也都是这种表情,很明显是赞同这名武将的言论。姚苌呢?也不生气,先是叹息了一声,然后才微笑道:“我觉得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有多大的能力就占多大的地盘,不然必会惨死无疑。对比我的哥哥,我实在是差的太远了。我的哥哥八尺五寸(两米左右),两臂下垂过膝,让人一看就会敬畏,我没有。我哥哥可以统帅十万大军行军作战,就好像使唤自己的四肢一样。我呢?根本没有统帅十万大军的能力。我的哥哥通晓历史,了解时事,总能够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我呢?大字不识几个,懂得什么?我的哥哥魅力超群,得四方官民敬爱,他当政的时候,投靠他的人什么族群的都有,简直是络绎不绝。我呢?现在还有关中的百姓骂我姚苌不是人。凭此四点,在当今这个豪雄并立的乱世中,我姚苌就没有资格争霸天下。说实话,能有关中之地都是我的运气使然。因此,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固守本国,谨慎小心不要出错,争取活的时间再长一点,等什么时候这个天下有我姚苌的可乘之机,我再出兵争夺天下也是不迟。”
话毕,场中集体陷入了沉默,安静得针落可闻。可过了一会儿后,所有的文臣武将都集体跪在姚苌的面前,并高声万岁。
这世界上,有能力的人不少,张狂不屑的不少,没有能力的更多,可就是那种有些能力,还能客观看待自己能力的人实在太少。很明显,姚苌便是其中之一。而就凭姚苌这句话,我就可以断定,他一定会活到自然死亡。没办法,有自知之明的人就是活得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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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丁零人的灭亡
中原方面。
公元392年2月,丁零人头子翟钊(不好意思,那个什么“翟魏”我实在是叫不出口,太别扭了)派遣他的部将翟都开始进攻后燕之馆陶(河北馆陶),意图蚕食后燕的领土。
中旬,翟都开始率军侵犯馆陶,并驻军于馆陶附近的苏康垒。
3月,消息传到中山,慕容垂立即领兵前往征讨。这一次,他要让这些可恶的丁零人有来无回。
4月,翟都闻听慕容垂亲率大军前来征讨,自认不是对手,便率军回退至滑台,并向翟钊请求援助。可翟钊又算什么?他又能是慕容垂的对手了?很有些自知之明的翟钊自知不是慕容垂的对手,于是赶紧遣使往西燕慕容永处,请求慕容永能够援助他。慕容永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便召开了紧急议会,询问文武大臣们的看法。
有人说:“让两个匪寇相互攻击消耗,我们暂时不动,等他们消耗的差不多的时候再从背后对二贼发动攻击,这叫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是最好的办法。”
还有人说:“这话说得不对,慕容垂强大,翟钊弱小,这两个人的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次,如果不去救援的话,翟钊很快就会被慕容垂所灭。到时,我们就再也没有屏障能够利用了。不如赶紧派兵前去救援,这样还能形成一个鼎足之势。我们可以现在就派出一支小型部队急袭中山,白天多设疑兵,黑夜多点一些火把,造成一种数万大军的假象。这样,慕容垂一定会担心后方的安全而全力回救,翟钊的危机也就能解除了。”
以上为孙膑围魏救赵之计,不管最后能不能骗得了慕容垂,起码还是很有些实用性的。可翟钊呢?却认为第一个计谋才是好计谋,所以没有采纳第二个建议。
6月,后燕国主慕容垂率军推进至黎阳,丁零人则全线退至黄河以南。慕容垂见状,兵不卸甲马不停蹄,直接率军屯驻于黄河北岸,开始打造战船,随时准备南渡。翟钊则紧急将部队布置在黄河南岸(正对黎阳的方向),准备死顶慕容垂的进攻。
16日,慕容垂的大军突然大规模西走,将部队屯驻于黄河北岸之西津,有要从此地南渡之可能。翟钊大惧,遂引军往西而走。可就在当天夜里,后燕将领慕容镇(后燕宗室,b+级将帅)却突然率本部兵马乘坐简易皮艇从黎阳方向向南渡过了黄河,然后便在黄河南岸狂修防御壁垒(此实为慕容垂声东击西之计)。
天亮后,翟钊才知道自己中了慕容垂的声东击西之计,遂引兵往东疾攻慕容镇。可这时,慕容镇已经将壁垒建成,于是只守不攻,让翟钊百般进攻都没有尺寸之功。同时,慕容垂命慕容农率军又从西津向南发动了进攻,于是翟钊赶紧引军回撤,又向西援救。可救了没多长时间,慕容镇又从壁垒之内杀了出来,不停骚扰丁零人的防守。
就这样,翟钊被骚扰得疲于奔命,不管救援哪边都会受到另一边的集火打击。最终,无奈的翟钊只能将大军平均分成两部同时防备慕容镇和慕容农的进攻。可翟钊部队的人数本来就没有后燕军多,还差距不少,之前集所有力量于一点才能勉强防住后燕的进攻。如今,将兵力分散,如何能挡得住后燕的狂轰乱炸?
果然,在后燕军的疯狂攻击下,翟钊最终抵挡不住,率残余退回滑台。而已经上岸的慕容垂当然不会放过这个两面三刀的东西,于是毫不休整,当即率军逼向滑台。翟钊自知不是后燕军的对手,便携带家人及残部向北偷渡黄河,然后占据白鹿山,意图凭险拖延时间,因为他知道,就现在天下的局势而言,慕容垂绝对无法带着主力大军一直和他拖延下去。
而事实也确实如翟钊想象那般。当慕容垂得知翟钊已经占据白鹿山以后,断定想要消灭他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所以便有撤退之念。可就在翟钊快要因为他的英明决策而“胜利”之时。慕容农突然站出来道:“父亲!翟钊虽然占据了有利的地形,但他逃走得仓促,并没有多少军粮,所以一定不能长时间的在白鹿山躲藏。我知道父亲不能只关心一个小小的丁零人,因此,我建议父亲放心回中山总统国政,只需要给儿留下部分士兵守着翟钊,儿定保让翟钊人头落地。”
慕容垂一向信任自己这个大儿子,于是当即批准,自率主力大军回中山。慕容农呢?率军到距离白鹿山好几十里的地方就停下了,做出防守松懈的样子,实际上却派出了好多斥候隐藏在暗处,始终盯着翟钊的一举一动。
果然,翟钊军中粮食不多,又见慕容农防守松懈,便打算率军往西投奔西燕。可就在大军还没走出多远的时候,后方突然杀声震天。只见慕容农亲率大军杀来,后燕军如同恶虎一般扑向丁零人。这些丁零人经历了之前的失败,又饿了好几天的肚子,早就没有半分的士气、力气,所以一触即溃,仓皇逃窜。慕容农当然不会放过这些反复无常的丁零人,便下令将所有活物屠杀殆尽。于是,一场疯狂的屠杀开始了。
后燕的追兵就好像没有感情的恶魔一般,不停地收割着这些丁零人的性命。哪怕是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抵抗的信念,哪怕他们已经开始跪地求饶。最终,丁零人全军覆没,只有翟钊一人在九死一生的情况下逃到了西秦,不过也在一段时间后因为有谋反的嫌疑而被诛杀。至此,所谓的翟魏宣布灭亡,丁零人四散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