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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天下大乱

4.1德行

再说苻坚。

兵败以后，苻坚九死一生逃脱了晋军的追击，可逃到淮河以北时，他身上的干粮已经吃光了，便只能说出自己的身份，向老百姓讨要吃食。老百姓见此人正是自己的国君，赶紧拿出家中的水泡饭和猪骨头给苻坚吃。苻坚当时已经饿疯了，所以狼吞虎咽便将食物吞了下去。我可以保证，苻坚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因此，苻坚非常高兴，要赏赐百姓相当的财物，可百姓却拒绝了苻坚的好意，反倒叹息道：“我们百姓都是陛下的儿女，给您吃的那是本分，怎么能讨要赏赐呢？不过我听坊间说，这一段时间陛下已经厌倦了困苦，安于享乐，甚至不顾大臣的劝谏强行出兵攻击晋国，将自己置于危难之中。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如果真的是这样，还希望陛下能够自我醒悟，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话毕，不等苻坚再说什么，这百姓便转身而去了。等百姓走后，苻坚就那么坐在冰冷的地上久久无语。大概半柱香的时间以后，这个七尺男儿嚎啕大哭，他的样子很委屈，他的哭声很凄惨，并一边哭一边捶胸喊着：“我不听人言以致落入如此下场。这样的我，还有什么脸面，还有什么资格去治理天天下呢！”

当时，整个秦军都损失惨重（事实上晋军并没有杀多少人，秦军大部分都是相互踩踏致死和饿死、冻死以及被野兽咬死的），当他们退回本郡以后，只有慕容垂的三万部队保存完整，并缓缓向北撤退。途中，正好遇到了同在往北奔逃的苻坚，便将这个主子给接到了军营之中。

当时，慕容垂的长子慕容宝、弟弟慕容德以及一众心腹见苻坚已在军中，遂秘密求见慕容垂，然后阴狠狠地道：“苻坚是覆灭我大燕的第一罪人，几乎所有的燕国人都希望苻坚去死，不过之前苻坚强大，没有机会罢了。现在则不同，您在大燕的声望本就如日中天，如果能将苻坚杀了，您就会得到整个燕国的人心。这是上天赐予您的绝佳机会，希望您不要因为小的恩惠就忘记光复国家的重任！”

说完，慕容垂沉默片刻，然后微微摇头道：“你说的很对，这个道理我也知道，可陛下将一片赤诚之心交到我的手中，我又怎么忍心伤害他呢？如果上天真的要灭亡陛下，我们不用担心他不灭亡。不如在危难之中保护他，还了他对我的恩情，之后慢慢等待着他的灾祸降临，再图谋他的基业，这样做既不违反我的底线，又能以道义征服天下，何乐而不为呢？”

一听这话，慕容德急道：“哥哥好个妇人之仁，秦国强大的时候吞并了燕国，他苻坚怎么就没有什么仁德之心？现在正是秦国最弱的时候，我们正应该图谋他，以报了当初的灭国之仇。这怎么能叫突破您的底线呢？”

慕容垂：“这话说的不对。过去，我被太傅慕容评所不容，整个燕国都没有安身立命之处，是陛下接纳了我，以国士之礼待我。后来，我被王猛所不容，根本无法辩白。王猛是什么人？那是陛下的兄弟，更是陛下言听计从的谋主！可陛下因为我第一次拒绝了王猛的提议，且依然善待于我。这样的恩情我怎么能够忘记？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杀了陛下。”

这话说完，又有人道：“此言差矣！人这一生，最重要的便是自己的志向，为了志向，什么人都可以杀，什么违心的事情都可以做。如果将军能在此时杀掉苻坚，不但会得到整个燕人的心，还能让秦国长时间瘫痪。此时，将军便可直驱入邺，整个河北的土地便都是将军的了。然后，将军可擂鼓西行。凭将军如神之统兵能力，这天下谁人可挡？更别说已经主力丧失的秦国。到那时，整个北方都将是将军的囊中之物。如此天赐之机，将军还要讲究什么仁义道德，您，您难道真的糊涂了不成？！”

时，慕容垂十个心腹中有九个请求慕容垂杀了苻坚，可慕容垂态度坚定，就是死活不杀苻坚。非但如此，他还将自己手下的三万士兵指挥权全都交给了苻坚，完全听从苻坚的命令行事。因此，苻坚得以安全地返回了长安。

我，从写史到现在，一般情况下不怎么相信仁义道德，因为在正史中，这种东西很少出现。几乎多数人都被自己的欲望所牵引。为了心中的抱负，他们可以杀尽这天下之人。父母兄弟又怎样？该动手的时候一点都不会手软。这，才是枭雄。这，才是乱世中能生存的根本。可慕容垂呢？这个行军作战的军神，这个尝尽了人间疾苦的行政大臣，这个文武双全的大能人。他能不懂这其中的道理？他懂，他比谁都懂。可是，他心中有大义，有一颗不容侵犯的道德底线之心。所以，他放弃了这个上天赐予他的机会，更向所有人证明了，哪怕在乱世，人也应该有自己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