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朝野瞩目
绍兴元年七月,朝廷将岳飞一军的军号定名为神武右副军,岳飞的差遣也由已经有名无实的通、泰镇抚使改为神武右副军统制。
朝廷这么干脆地给岳飞升官,固然是因为岳飞在平定李成叛乱过程中的出色表现,更是准备在张俊撤兵之后,将防守江西的重担交给岳飞。不久,朝廷下达命令,让岳飞屯驻洪州,岳家军随后也把家属从徽州接到了洪州。
洪州是江南西路的大都会,自建炎三年冬遭金将耶律马五屠城后,至今元气未复,岳飞很快又面临钱粮缺乏的困境。他只得一边向朝廷禀明情况,催拨钱粮;一面严明军纪,约束士兵,防止其扰民。岳家军将士对民间秋毫无犯,给洪州百姓留下了深刻地印象。
十一月,岳飞迎来了一位新上级李回。李回本是参知政事,但吕颐浩素来厌恶他,所以吕颐浩拜相之后,赵构让李回暂时离开朝廷,出任江西安抚大使兼知洪州。
李回到任后,岳飞一军的钱粮问题不久就得到了解决。当时,福建范汝为叛乱的声势越闹越大,李回担心范汝为派人西出邵武、光泽,侵犯江南西路,于是命岳飞分兵三千人守卫建昌军(今江西南城县),分兵二千人守卫抚州(今江西抚州市)。
钱粮供应得到了解决,岳飞得以严明军纪。岳家军不论是在洪州,还是在建昌军、抚州,对百姓都是秋毫无犯,赢得了广泛的赞誉。
不难想象,这段时间岳飞的心情一定很好。一个直接的证据就是,史书上又出现了岳飞喝酒的记录。
宣和年间岳飞在家乡当“游缴”时曾醉酒闹事,母亲姚氏得知后,便严加训斥岳飞,事母至孝的岳飞当即向母亲保证,从此以后不再喝酒。后来在史书上,确实没有看到岳飞喝酒的记录。
喝酒其实没什么,但喝酒后发酒疯确是容易出事。
当时,江南西路兵马钤辖赵秉渊也驻扎在洪州,岳飞因而认识了他,两人之间有了往来。
有一次,岳飞与赵秉渊一起喝酒,也许是高兴吧,不知不觉就都喝多了。酒醉之后,岳飞与赵秉渊三言两语不对路,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岳飞勃然大怒,挥拳对赵秉渊大打出手。岳飞武艺高强,失去理智后时的一顿胖揍,很可能会闹出人命。幸好赵秉渊也是武将出身,身子骨结实,总算是没被岳飞打死,但身受重伤。
酒醒之后,岳飞也懊悔不已,低头认错,表示愿意接受惩罚。
鉴于事情的严重性,岳飞的顶头上司李回当即上章弹劾岳飞,岳飞也坎坷不安地等待朝廷对自己的处罚。岳飞酒后失德,殴打同僚几乎致死,如果从严问罪,那肯定是要降职的,即便从轻发落,也至少是极严厉申饬。
然而,朝廷的处罚决定却迟迟没有下来。其实迟迟没有处罚,就是不准备处罚。毕竟此时的岳飞正受朝廷倚重,殴打同僚这等区区小事确实不值得朝廷“大动干戈”。
更让岳飞意外的是,朝廷不仅没处罚自己,还升了自己的官职。岳飞军的番号从神武右副军改为神武副军,并破格擢升岳飞为神武副军都统制。
当时,南宋各军的主将有都统制和统制两种任命方式,为数不多的几个官位很高的将领,其差遣为都统制,如张俊为神武右军都统制,韩世忠为神武左军都统制;而其余的几十个官位较低的统兵将领只任命为统制,如王爕为神武前军统制、陈思恭为神武后军统制、岳飞为神武右副军统制。
这让岳飞十分惊讶,这是什么套路?不久,岳飞接到了自己的外甥女婿、神武右副军主管文字高泽民的一封信,这才明白了几分此事的原委。
此前,岳飞派高泽民前往绍兴府(原越州)办事。绍兴元年十二月,高泽民到达了绍兴府,他大概是觉得以岳飞的战功,朝廷现在封的官还太小,所以自作主张,以岳飞的名义向枢密院投状,请求把岳飞从统制提升为都统制。
本来,高泽民这样做其实是很愚蠢的,伸手找朝廷要官,不仅使岳飞留给别人一个贪图名位的印象,并且极易引起同僚的忌妒。
但是,赵构和朝廷大臣们对高泽民提出的这一请求却颇为重视,恰好此时神武副军都统制辛企宗因镇压福建的范汝为不力,遭到御史的弹劾,以拥兵逗留之罪被削职。于是,赵构顺水推舟地下达了这项任命。高泽民见请求获准,马上写信向岳飞报喜。
岳飞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后,心中却大为不安。所谓无功不受赏,自己如何能白白要朝廷的赏赐呢?
岳飞立即上章力辞,并禀明实情,请求朝廷惩办高泽民的胆大妄为之举。奏章送出去后,岳飞心中仍是局促不安,生怕朝廷大臣认为自己是故作姿态。于是,岳飞又去求自己的上司江西安抚大使李回,请李回也替自己向朝廷禀明此事。
李回当然看得出岳飞内心的焦虑,岳飞显然是担忧自己的解释朝廷不相信,所以想请自己这个上级帮忙。
作为朝廷大佬,李回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也知道了皇帝和朝廷的意图。因此,他对岳飞笑了笑道:“既然朝廷有此恩赏,你只管接受就是了。”
看到笑的这么神秘的上级,岳飞更是一脸懵逼。此时的岳飞毕竟年轻,还未身居高位,对权谋之术还知之甚少,当然参不透玄机,他因此反复恳请了李回几次。
李回见岳飞如此憨厚,于是给赵构上了一道奏章:
“自从出师讨伐贼寇以来,岳飞一军忠于职守、勤勉尽力。其忠勇之名,闻于江右;其纪律严明,深得百姓信任。现在留屯于洪州,其威声远播,连江、湖一带的盗贼,全都闻风远避。最近朝廷擢升岳飞为神武副军都统制,此间的士论都称岳飞称职。最近岳飞收到外甥女婿高泽民的来信,才知道此次升迁乃是缘于高泽民背着岳飞向枢密院陈情之故。岳飞为此惶惧不安,屡次向臣禀明此事,希望朝廷知道他并非心存侥幸,敢向朝廷要官。”
毕竟是在朝廷中见过世面的,李回的奏章很令人回味。这哪里是在替岳飞求情?完全就是在全力保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