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76

可惜，这一切只是假设。

而历史是不能假设的。

还是先把视线转回到颜真卿这里吧。

按照李萼的规划，颜真卿派部将李择交等人率部与清河的民军会合，两军合兵一处，一起南下，果然一举攻克了河北名城魏郡，声威大震。

受其影响，北海（今山东青州）太守贺兰进明也宣布归顺朝廷。

随后颜真卿又与贺兰进明他联手，共同出兵收复了河北另一名城信都（今河北冀州）。

很快，河北南部的大部分地区又重新回到了唐朝的怀抱。

不过，局势这东西有点像天气—不同的地方在同一时间常常完全不一样。

就在颜真卿高歌猛进的时候，常山的李光弼却发现自己逐渐陷入了困境。

尽管曾在常山保卫战中多次击败叛军，但他深知自己的部队多为步兵，野战中难以与叛军骑兵匹敌，因此他并没有主动出击，而是一直驻守在常山城里严阵以待。

与此同时，史思明因见识过李光弼的厉害，也不敢再贸然发动进攻。

转眼四十多天过去了。

双方谁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脑补一下，那场面大概是这样的：

李光弼：来打我呀！

史思明：不，我在你左边，按照《大唐交通法》第五十一条第七款的让右原则，应该你先过来！

李光弼：不，我是主人，你是客人！哪有主人比客人先动手的道理！还是你先过来吧！常山欢迎你！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史思明：不，我是客人，你是主人！哪有客人鸠占鹊巢的道理！还是你先过来吧！城外欢迎你！天大地大都是朋友，请不要客气…

…

最后还是史思明打破了这个僵局。

不愧是叛军的头号大将，他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他发挥骑兵机动性强的优势，派兵袭击唐军的后勤运输队，并屡屡得手。

日子一久，常山城内的粮草开始日渐匮乏，将士们根本吃不饱，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三小时六十分钟肚子都在咕咕叫个不停，战马更惨，只能啃草垫、草席、草包甚至草稿、草图…

无奈，李光弼只好遣使向老战友郭子仪求援。

郭子仪深知李光弼的为人，他知道，水不到沸点温度是不可能气化的，李光弼不到山穷水尽是不可能求救的。

因此，他没有片刻耽搁，接报后马上率麾下步骑十万人出发了。

公元756年四月九日，郭子仪经井陉进抵常山，与李光弼会师。

两天后，唐军在郭子仪、李光弼的指挥下，凭借优势兵力与叛军史思明、蔡希德在九门城南展开了一场大战。

此役叛军大败，大将李立节被杀，史思明带着残部仓皇逃奔赵郡（今河北赵县），蔡希德则逃往巨鹿（今河北邢台）。

赵郡和巨鹿都在九门以南，显然两人的逃亡目标应该是南面的叛军大本营洛阳。

但跑到半路，史思明却又改变了主意—不！我不能就这样认输！我还要再试一次！毕竟，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唐军大营里今天晚上发生十级地震加十万伏雷劈让他们全部丧生了呢！

于是，他又再次掉头北上，来到了博陵（今河北安平）。

当时博陵已经反正，但由于守军不多，很快就被叛军攻陷了。

叛军入城后，史思明为了泄愤，竟然把全城的官员全部都诛杀殆尽！

与史思明的暴虐相比，唐军主帅郭子仪和李光弼的做法则完全不同。

在九门击败叛军后，唐军又乘胜追击，收复了赵郡。

此役唐军俘虏叛军四千余人，郭子仪下令只斩杀安禄山任命的太守一人，其余全部当场释放。

NO.77

如果说郭子仪是宽以待人的代表，那么李光弼则是严以律己的典范。

当时有士兵入城后抢劫百姓财物，李光弼亲自坐在城门口对士兵按照应检尽检的原则逐一脱裤检查，只要查到就将其财物全部没收，发还给百姓。

郭、李二人的行为让他们获得了百姓的普遍爱戴。

唐军所到之处，各地百姓无不争相迎接。

之后，郭子仪、李光弼又领兵北上，攻打博陵。

史思明顽强死守，唐军连攻十多天始终无法得手。

由于士卒疲累，加之粮草短缺，郭子仪决定撤军回常山休整。

不得不说，史思明确实是个军事天赋极高的人。

虽然没读过多少兵书，但他的用兵却颇合兵法；虽然没听说过“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样的游击战十六字方针，但他的做法却与之极其神似。

见唐军退兵，他立即凭借“敌退我追”的直觉点起兵马出城追击。

然而他的对手郭子仪也不是平庸之辈。

郭子仪对此早有安排，他派出精锐骑兵轮番在队尾断后，叛军根本奈何不了。

一段时间后，史思明终于认清了现实—要想占郭子仪的便宜，简直比摘天上的星星还难！

他知道自己没戏了，只好领兵返回。

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防备，走了一段路后，他认为离唐军已经很远了，便逐步放松了警惕。

没想到就在此时，郭子仪却突然率军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叛军猝不及防，被打得大败，史思明狼狈逃回了博陵。

偷袭郭子仪不成，反而被郭子仪偷袭了，这就相当于骗子想要骗别人的钱，结果反而被别人骗了钱，可想而知，史思明的心里有多么难受！

他憋了一肚子气—小肠气都要憋出来了，时刻想着要报仇雪恨。

当然，他也不是“摆摊卖个西红柿，就企图去纽交所上市”的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他深知自己如今兵马不多，不能轻举妄动，只能等待机会。

好在没过多久，他的援军来了。

来的还是他的老搭档蔡希德。

原来，蔡希德在九门兵败后，一路南逃，回到了洛阳。

得知河北的败况，安禄山极其震惊—河北是他的大后方，绝对不能有失！

他拨给蔡希德步骑两万，让他马上赶回河北，与史思明并肩作战，同时又给留守范阳的牛廷玠下令，让他调出万余兵马，火速前往驰援史思明。

南北两路援军到达后，史思明的麾下部队已超过五万人，其中还包含了不少最精锐的“曳落河”，实力大增。

接下来他要做的，当然是再次与郭子仪、李光弼一决雌雄，一雪前耻！

不打出你的屎来算你拉的干净！

他咬着牙在心里发誓。

得知郭子仪、李光弼正在博陵西北的恒阳（今河北曲阳），史思明立即全军出动，对恒阳发起突袭。

见叛军来势汹汹，郭子仪没有与他们正面硬扛，而是深沟高垒，严防死守。

几天后，见叛军因久攻不下而士气有所松懈，他又趁机派兵在夜里前去劫营，连续几次下来，搞得叛军晚上都不敢睡觉，白天哈欠连天，口气重得可以当蚊香使，精神也萎靡不振，走路都是东倒西歪的，一会S形，一会B形，一人得占五个车道。

见时机差不多了，郭子仪、李光弼决定大举反攻。

公元756年五月二十九日，两军在嘉山（今河北曲阳东）展开了一场决战。

此时的叛军困得眼睛都得用牙签支着才能睁开，哪有多少战斗力？

最终叛军再次大败，被斩首四万余人。

史思明在混战中坠马，连头盔、鞋子都丢了，披头散发、光着脚丫、拄着一把折断的枪一瘸一拐地逃回了博陵。

之后唐军将博陵团团包围。

史思明只能龟缩在城中，依靠坚城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