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74

见唐军出来了，而且还是骑兵最不怵的长枪兵，不甘心失败的史思明似乎又看到了复仇的机会，便指挥部队卷土重来，再次向唐军发起攻击。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唐军排在阵前的长枪兵只是幌子，阵中的主力竟然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那些让人望而生畏的弩兵！

等叛军进入射程，长枪兵散开，又是如蝗的箭雨！

叛军人仰马翻，尸横遍野，再一次遭到了重创。

史思明不敢再战，只能无奈地撤出了战场。

李光弼这次没有追击。

因为他知道，刚才自己对付的只是史思明的骑兵，接下来还有叛军的步兵。

他一边率部休整，一边让人四处打探。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报信，说有一支叛军步兵已经到了九门（今河北藁城西北）以南，正在一个叫逢壁的地方休息。

李光弼立即派步骑四千，人衔枚，马裹蹄，沿着滹沱河悄悄地摸到了逢壁。

这支叛军步兵一昼夜赶了一百七十里路，一路上连饭都顾不上吃，此时正在吃他们这一天来的第一顿饭。

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也是他们人生的最后一顿饭！

因为就在他们吃到一半的时候，唐军杀到了！

叛军又困又饿，早已疲惫不堪，加上又是猝不及防—手里只有筷子，没有刀子，怎么可能打得过唐军？

可以说，这根本不是一场厮杀，只是一场屠杀！

最终，叛军全军覆没，一个活口都没逃出去！

得知这个消息后，史思明更加惊慌，只能仓皇率部撤到了九门。

李光弼和史思明的第一次对决，就这样以李光弼的完胜而告终。

此战之后，常山郡下辖的九个县，有七个县重新回到了唐军手中。

叛军所能控制的，只剩下九门、藁城两县！

本来因颜杲卿被擒杀而陷入低潮的河北局势一下子发生了逆转！

消息传到长安，李隆基也大为振奋，当即下诏加封李光弼为河北节度使。

与他同时接到任命的，还有一直在河北南部坚持抵抗的颜真卿—他被晋升为河北采访使。这段时间，颜真卿过得很不容易。

常山陷落后，叛军到处攻城略地，咄咄逼人，他面临的局势也日益艰难。

颜真卿急得饭吃不下，觉睡不着，连平时最拿手的字都写不好，却始终无法找到破敌的良策。

就在苦恼万分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上门求见的年轻人。

此人名叫李萼，年仅二十多岁，来自清河（今河北清河）。

清河位于平原西南，两地相距不远，可谓唇齿相依，更重要的是，清河有一个朝廷设立的大型储备仓库，里面储存了大量从江淮、河南等地运来的钱粮布帛以及盔甲、兵器等军需物资，被称为“天下北库”。

虽然此时清河仍忠于唐朝，但附近的魏郡（今河北大名）、巨鹿（今河北邢台）等地都被叛军所控制，清河已经危在旦夕！

也正因为如此，清河的父老乡亲才派李萼来平原求援。

李萼的口才不错，讲起话来滔滔不绝。

他先是恭维颜真卿：颜公首唱大义，河北诸郡都视颜公为长城。在书法家中您是最能打的，在军事家中您是最能写的。您文能提笔写大字，武能胸口碎大石…

颜真卿：说重点？

李萼又说：我算了一下，清河的财富是平原的三倍，武器装备是平原的两倍，离婚率是平原的八倍，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砖家说离婚率越高，说明这个城市越发达，城市越发达，人情就越冷漠，人情越冷漠，养宠物的就越多，宠物越多，宠物诊所也越多，宠物诊所越多，带来的就业机会就越多，就业机会越多，说明这个城市越发达，城市越发达，人情就越冷漠，人情越冷漠，养宠物的就越多…

颜真卿：说重点！

李萼这才道明了自己的来意：颜公您如果能拨出部分兵力，支援我们守住清河，然后以清河、平原二郡为根据地，则周边各州郡肯定都会听从您的号令！

NO.75

李萼的请求让颜真卿感到很为难。

他不是不清楚清河的重要性，可问题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他只能把双手一摊，面有难色地说：平原的军队都是刚招募的，还未来得及训练，自保尚且不足，哪有余力帮助你们？

过了一会，见李萼的脸上写满了失望，颜真卿又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便有意转换了一个话题：不过，如果我答应了你的请求，你会怎么做呢？

没想到李萼这个人年纪不大，脾气倒是很大：清河的父老让我来找您，并非是实力不足，要靠您的军队去对付敌人，而是想看看您是不是深明大义。既然您连个准信都不给我，我怎么可能把我的计划向您和盘托出呢？

应该说，这话是很不中听的。

一般人肯定会感到很不舒服。

但颜真卿到底不是一般人，他的胸怀实在是太…

怎么说呢？

还是套用一句广告语吧：世界上最宽广的是海洋，比海洋更高远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博大的，是颜真卿的胸怀！

他非但没有生气，居然还被李萼言语中所表现出的气概所折服，打算答应李萼的要求。

没想到他麾下的诸将却全都不同意—不能这么做！分兵给那个年少轻狂的小子，只会削弱自己，到头来一事无成！

众意难犯，颜真卿只好拒绝了李萼。

李萼失望地回到了酒店，但他还是没有放弃，又写了封信给颜真卿：清河愿意为您效力，还主动交出粮草布帛以及武器装备，您不仅不接纳还疑神疑鬼。您不帮我们，清河孤立无援，只能依附于别人。那样一来，清河就成了你们西面的劲敌，到时您会不会后悔？

这封信的内容已经不能用激烈来形容了，甚至可以说有些大逆不道—依附于别人，不就是投靠叛军吗？

但如果不上纲上线，而是理智地分析，李萼这番话其实还是很有道理的：清河既可以成为平原的盟友，也可能成为平原的敌人。不帮清河，后果会非常严重！

不过，就李萼这个措辞，倘若是遇到的是类似我老婆这样“我不管你讲的东西有没有道理，我在乎的是你的态度！我在乎的是你说话的语气！”的人，李萼可以说是死定了！

被抓起来安一个“叛国投敌”的罪名斩首示众都有可能！

好在李萼遇到的，不是我老婆，而是为人宽厚、思维理性的颜真卿。

他不仅没有被李萼的言语所激怒，反而一下子恍然大悟。

这个忙，他必须得帮！

他立即赶到李萼的住处，当场答应借给李萼六千士兵，并一路送他到平原的边界。

临别时，颜真卿问道：兵我已经给你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计划了吧？

李萼这才侃侃而谈：我听说朝廷已派大将程千里率十万精兵自崞口（今山西壶关）东进，只是叛军据守险要，他们无法前进。我打算先攻击魏郡（今河北大名），然后再出兵拿下崞口，迎接程千里的官军进入河北，官军入关后，便可以讨伐汲郡（今河南卫辉）、邺郡（今河南安阳）以北那些尚未归顺朝廷的郡县。然后我们率河北各郡的盟军十万人一起南下孟津（今河南孟津）渡口，再沿河西进，分兵把守要害，切断叛军的归路。颜公可以上表朝廷，让潼关守军坚壁清野，不要出战，相信只要过一两个月的时间，叛军就会人心离散，从内部崩溃！

听了他的话，颜真卿不由拍手叫绝：太棒了！

确实，尽管李萼掌握的信息并不十分可靠（奉命支援河北的是李光弼，而不是程千里；走的是井陉，而不是崞口），但从后来局势的发展来看，他对战局的判断和预测却是惊人的准确。

假如朝廷真的能确保潼关不失，那么这场战事的结局肯定会和他预料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