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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缺物资，外无救兵。

常山的命运就此注定。

公元756年正月初八，因弹尽粮绝，常山被叛军攻陷。

城破后，史思明纵兵屠城，一下子杀了一万多人，颜杲卿和袁履谦等人则被押往洛阳。

安禄山亲自审问颜杲卿。

他气急败坏，用手指着颜杲卿数落道：你本来只是个小小的范阳户曹参军，是我把你破格提拔为太守。我哪里对不住你，你要造我的反！

颜杲卿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你本来只是营州一个放羊的小儿，是天子把你提拔为三道节度使。天子哪里对不住你，你要造他的反！

安禄山被他驳得哑口无言。

颜杲卿见状骂得更起劲了：我得到过你的保荐，难道就要跟着你造反吗？你还得到过你妈的帮助，你怎么不跟着她去死？我颜家世世代代都是大唐的臣子，我的俸禄、官位都是大唐给我的。我为国讨贼，怎能叫造反？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你个臭羯狗…

安禄山肺都气炸了。

他暴跳如雷，当即下令将包括颜杲卿的幼子颜诞、侄子颜诩在内的颜氏一门三十余口全部杀死。

颜杲卿和袁履谦两人则被绑在洛河中桥的柱子上，处以肢解的酷刑。

袁履谦死得非常壮烈—尽管他的手脚都被砍断，但临断气前依然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将口中的鲜血猛地吐在旁边的叛贼身上。

而颜杲卿在受刑的同时依然骂不绝口。

刽子手残忍地用钩子将他的舌头钩断：看你还能骂吗？

当然能。

没有了舌头，他还有喉咙。

颜杲卿艰难地发出了一连串一连串连续不停的喉音—显然，他还在继续骂。

生命不息，骂声不止。

虽然他的声音非常含糊，但他所表达出的精神却毫不含糊。

那就是孔子所说的“杀身以成仁”！

那就是孟子所说的“舍生而取义”！

这些东西，安禄山是不懂的。

就像厕所里的蛆不明白人为什么不喜欢吃大粪一样，他也不明白颜杲卿为什么要这么做。

实际上，他和颜杲卿完全是两路人。

在安禄山眼里，只有利益，没有正义。

但在颜杲卿看来，正义才是最重要的，为了正义，他愿意舍弃一切，包括生命。

他的行为赢得了后世的普遍尊敬。

也许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所有人眼中的颜杲卿却都是同一个形象—一个坚贞不屈的爱国者。

唐肃宗李亨后来专门下诏褒奖他：故卫尉卿、兼御史中丞、恒州刺史颜杲卿，任彼专城，志枭狂虏，艰难之际，忠义在心。愤群凶而慷慨，临大节而奋发，遂擒元恶，成此茂勋。属胡虏凭陵，流毒方炽，孤城力屈，见陷寇仇，身殁名存，实彰忠烈…

南宋民族英雄文天祥对颜杲卿更是推崇有加，不仅在《正气歌》中将他与张良、苏武、嵇绍、张巡等伟人并列：…时穷节乃现，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而且还特意写了一首诗来纪念他，诗名就叫《颜杲卿》：常山义旗奋，范阳哽喉咽。胡雏一狼狈，六飞入西川。哥舒降且拜，公舌膏戈鋋。人世谁不死，公死千万年。

不过，尽管在日后备极哀荣，但我想颜杲卿被杀的时候一定是死不瞑目的。

因为那时河北的形势正急转直下。

史思明、蔡希德等人在攻陷常山后，又继续乘胜进军，所过州县，凡有反抗的，一律都夷为平地。

在他的暴力威慑下，巨鹿（今河北邢台）、赵（今河北赵县）、上谷（今河北易县）、博陵（今河北安平）、信都（今河北衡水）等河北多数郡县都重新为叛军所控制，只有饶阳（今河北饶阳）、景城（今河北沧州）、河间（今河北河间）、平原（今山东德州）等地还在坚持抵抗。

史思明率军将饶阳团团围住，河间、景城两地的义军赶来增援，都被史思明击败。

眼见河北情况万分危急，李隆基连忙下令给正在云中（今山西大同）一带的朔方军主帅郭子仪，让他马上举荐一名良将，并分给其部分兵力，火速出井陉关，救援河北。

郭子仪选择的，是时任朔方左兵马使的李光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