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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7日,这一天,盛夏的阳光从早晨起就很强烈。上午7点刚过,清早就守候在东京霞光检察厅联合办公楼门前的摄影师和记者中间发出一阵阵喧哗声。检察厅的工作人员拉起警戒线,保证车道畅通。自洛案爆发以来,已经过去174天。在这期间,接二连三地逮捕“全日空”公司和丸红公司的干部,但拦起绳子维持秩序,还是第一次。记者们凭直觉感到这次逮捕的肯定是个人物。

“今天是谁?”他们问道。检察厅的工作人员故弄玄虚地说道:“是一个大家都非常熟悉的人。”

上午7点27分,一辆黑色的塞德里克牌小轿车飞快地驶过。车上的人一露面,摄影师和记者们立刻一脸惊讶,随即兴奋地大声叫喊起来:“是田中角荣!是田中角荣!”拦人的绳子被拥来的记者踩在脚下,全都乱套了。

慢慢走下汽车的田中身着黑色西服,衣领上佩带着国会议员的徽章,白衬衫上打着淡青色条纹的领带。他在照相机的镁光中,向记者们轻轻地举了两三次右手,但紧绷着脸,显露出内心的紧张。两个小时后,田中被移交到东京小菅拘留所。

前一天夜里,田中少有地突然失眠。凌晨2点钟惊醒后怎么都睡不着。上午6点半,特搜部的松田检察官与资料课田山课长出现在目白台的田中公馆时,田中非常吃惊。田中的罪名是:1973年8月至1974年2月担任首相期间,从丸红公司手中四次接受洛克希德公司的贿款共5亿日元,并违反了《外汇管理法》。

对小菅拘留所,田中并不陌生,28年前的1948年因牵涉《临时煤矿管理法》事件的受贿嫌疑而被捕,两年后宣判无罪。

关押田中的单人监房不足5平米,和一般的尚未判决的普通嫌犯完全一样。羁押中的田中表面上显得挺自在,也服从管教,但内心还是有些七上八下。他最担心的是田中军团可别树倒猢狲散,所以在见到顾问律师原场荣时,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很好,希望大家坚持下去!”在田中看来,只要军团保持稳固,就总有出头的那一天。

恰好在两年前的7月27日,美国众议院司法委员会对水门事件东窗事发的尼克松总统提出弹劾,迫使其辞职下野。但由于国情不同,在美国,政治家一旦失足,不论其罪行如何,都不可能重返政治舞台。日本则不同。回顾日本近百年来的政治史,重返政界,官复原职的情况屡见不鲜,失足政治家卷土重来可以反复多次。

正因如此,田中虽身陷囹圄,却始终期待着重返政坛,再展雄姿那一天。

对于受贿5亿日元的询问,田中总是那句话“本人一无所知”。倒未必是田中抵赖,而是日本竞选体制使其不认为自己犯了罪。议员竞选从某种意义上说是金钱的较量,花钱拉选票是议员席位角逐的通则。身为自民党首领,其“义不容辞”的“责任”就是为本派捞取政治资金。5亿日元之于田中,不是“私财”,而是用于选战的“政治资金”。田中派内部人士认为,如果5亿日元是当作具有政治资金性质的经费,田中就不会有刑事犯罪意义上的犯罪感。

自民党政权与各路财团互相利用,权钱交易向来有之,田中并非始作俑者,不过是更加露骨而已。金权政治是田中政权的基础,对他来说,金钱在任何场合下都是十分必要的“润滑剂”。田中派核心团体“七日会”会长西村英一曾经坦率地问田中:“您为什么把赚钱看得这么重呀?”田中也十分认真地回答:“我既无学历,也无显赫出身,可以依靠的只有企业和金钱。”

不管田中内心有无犯罪意识,触犯了法律就要受惩罚。特别是当权首相三木必欲置田中于死地而后快时,田中可就在劫难逃了。

8月16日,东京地方检察厅以受托受贿罪和违反外汇法为由起诉田中。

起诉书称:田中角荣在任职首相期间,洛克希德公司和丸红公司希望让“全日空”公司进口三星客机,田中接受了这一请求和委托,利用总理大臣的职权,指使运输大臣引进三星客机,并根据事前的商定,接受了5亿日元的现金。

任过首相的人因涉嫌任职期间受贿而被起诉,而且把总理大臣的职权提到法庭上来辩论,这在日本政治史和法制史上均无先例。但是,田中究竟具体进行了什么活动,其对起诉事实作了哪些辩解,检察当局认为“有碍于公审”,一概未加公布。

8月17日下午,在拘留所呆了21天的田中以2亿日元的保释金取保候审。

下午5点,田中乘坐黑色道奇车回到目白台的家中。他一下车,就向迎接他的家属、越山会会员和朋友们举起右手,面带微笑地连声说:“大家好!大家好!”妻子花子和女儿纪子泪流满面。进屋后,田中立即给住在新潟的母亲电话禀报“我很好,您不用担心。”才搁下电话,就急忙走进公馆内的会客室,与等候多时的西村等“七日会”会员谈笑起来。“给自民党的同志们,特别是给‘七日会’的同志们添麻烦了,实在对不起!”

田中的精神看上去很好,当天,还给自民党副总裁椎名悦三郎和中曾根干事长打电话,表示了歉意。

不过针对田中的那张大网在继续收紧。

8月20日,前运输省政务次官佐藤孝行以从“全日空”受贿200万日元的犯罪嫌疑被捕。21日原运输相桥本登美三郎以同样的罪名被捕,只是受贿数目比佐藤多出300万日元。

10月18日,法相稻叶在众议院洛案调查特别委员会发表报告,称涉及此案的“灰色高官”共有18名。在野党不满足于只发表一个笼统的数字,强烈要求公布姓名。11月2日,稻叶在在野党一再追问下,公布了其中五人:田中角荣、二阶堂进、佐佐木秀世、福永一臣、家藤六月。

1983年10月12日,长达七年之久的洛克希德案宣布一审结案。东京地方法院判决田中有期徒刑四年,并追缴5亿日元罚款。法院鉴于田中在担任内阁成员和首相期间的建树,特准予缓刑。秘书夏本被判徒刑一年,主仆两人均受处分。

田中对此判决“极为遗憾”,表示:“在有生之年,还要履行好作为国会议员的职责”。“极为遗憾”是真心话;但“履行职责”等语,只是说给人听的外交辞令罢了。因为在野党不想给田中任何喘息的机会。

10月19日,议员们联名提出建议,要求田中辞掉议员职务。10月28日,首相中曾根找田中谈话,向他说明时局的严重性,田中表示今后一定“自重自戒”,退隐政坛。

10年以后,田中患脑血栓倒下并失去语言能力。在严酷的社会悲喜剧中,曾干劲十足、快言快语的田中,成了瘫坐在轮椅里,有话说不出的老人,默默地体味着夕阳人生的苦楚。

1992年8月27日,在中日邦交正常化20周年的日子里,田中应邀访华。当他看到当年的中国朋友,看到天安门、中南海和人民大会堂时,百感交集,泣不成声。不管日本国内舆论论如何责骂田中,中国人民对这位当年有功于邦交正常化的前首相给予了温暖和应有的评价。

1993年12月16日,田中溘然长逝,终年7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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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你一个真实的日本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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