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公觉得大夫叔瞻站在那里，嘴里叽里呱唧地，不知道在胡说些什么，就没有听从他的意见。

重耳离开郑国之后，不辞劳苦，继续行进，第四站就到了南方的泱泱大国——楚国。

楚国当时的国君是楚成王，他用对待诸侯的隆重礼仪对待公子重耳，公子重耳推辞不敢当。

赵衰说道：“您逃亡在外十几年，小国轻视您，何况是大国呢？现在楚国是个大国而坚持要礼遇您，您就不要推辞了，这是上天在帮助您。”

于是重耳就用来宾的礼仪与楚成王相见。此后楚成王处处厚待重耳，重耳总是谦虚退让。

有一次，楚成王与公子重耳酒宴闲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您回国以后，用什么来报答我呢？”

重耳回答道：“子女玉帛君王都不缺少，羽毛、象牙、皮革这些宝物君王这里都出产，晋国所具有的财宝，都是君王您挑拣剩下的，我不知道用什么可以报答您。”

楚成王说道：“尽管如此，也应该有什么东西可以报答啊？”

重耳回答道：“若是托君王的福，得以返回晋国，万一晋国与楚国发生战争，在平原展开，就避开你后退三舍（九十里）。如果这样做了却得不到君王您的谅解，只好左边执鞭弯弓，右边挎着箭袋，与君王您周旋应付了。”

呆在一旁的楚国将军子玉是个好强的人，听了这话之后，非常恼怒，说道：“国君对待晋公子非常隆重，现在重耳却如此出言不逊，请求把他拉出去杀了。”

楚成王这人虽然喜欢以强凌弱，有时候挺横，然而倒是挺有眼光，不愧为是一位聪明的君王，他说道：“晋公子志量宏大而生活简朴，文质彬彬而充满礼节。这些跟随他的人恭敬而又宽厚，忠诚而又怀抱才能。晋惠公对人不和善，国内国外的人都厌恶他，我听说晋国是姬姓的国家，是唐叔的后代，衰败要在其他国家之后，它将由晋公子而强盛吗？上天要让它兴起，谁能阻挡得了？违背上天的旨意，一定要遭受巨大的灾祸。”

重耳在楚国居住了几个月，这个时候晋国的太子圉从秦国逃回晋国，秦国恼恨他，听说公子重耳在楚国，于是就想把他召来。

楚成王说道：“楚国离晋国太远，要经过几个国家才能到达晋国。秦国和晋国边境相接，秦国的国君很有才能，你就去秦国吧！”

随后楚成王隆重地送公子重耳他们离开楚国。

三

公子重耳到了秦国之后，秦穆公送给重耳五个美丽的女子做侍妾，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有前途的大国贵公子就是不一样，足够享受，走到那里都受青睐。然而就当时而言，君主社会，先秦时代，生产力水平极其落后，人们生活困难，这些贵族美女也算不错了，都是高级服务员，工资高，待遇好，别人偶尔有事需要打通关节，顺便送给她们一个手镯、一块碧玉什么的，都是额外收入，连个借条也不用打。

太子姬圉以前的妻子怀赢也在这五个美丽的女子之中。

公子重耳不想接受太子姬圉以前的妻子——他的侄媳妇，因为这是比较耻辱一些的事情。

一个美女端着脸盆，站在一旁侍候公子重耳洗脸。重耳洗过脸之后，眼也不视，头也不扭，更不用手巾擦拭，直接用手把脸上的水随意甩掉，那水都甩到了那个美女的身上——厌恶之态，尽皆流露。

这个美女不是别人，正是怀赢，她本是秦国的公主，从小尊容华贵，悠悠哉哉惯了，那里受过这等鸟气，立时变了脸色，不觉大怒起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说道：“秦国与晋国是地位一样的诸侯国家，你凭什么瞧不起我？”

怀赢是秦穆公钟爱的女儿，宝贝疙瘩，故而怀赢发怒，吃罪不起，公子重耳这一下子算是害怕了，诚惶诚恐，随后脱掉自己的上衣，绑住自己，表示谢罪。

秦穆公会见公子重耳，对他说道：“我的正室女儿，要数这个最有才能。子圉做人质的时候，做了他的妻子。不想子圉偷偷地逃回晋国，离异了她。现在想要把她嫁给你，恐怕会使公子背负不好的名声。如果不是这样，就没有必要把她安排在五个侍女之中去伺候你。我不敢用婚姻大礼相结，是害怕破坏了我们之间相互欢乐的气氛。这次使公子受到羞辱，是我的罪过，怀赢的事情听凭公子处置。”

自尊心谁都会有，何况是从小地位尊崇，志气豪大的公子重耳，他想“退货”，把怀赢送回去，不要。

可是他的手下司空季子却表示反对，说道：“现在你同子圉的关系，就好象是路上过往的两个不同的行人，拿回他抛弃的事物，来成就自己的大事，不是可以的吗？”

公子重耳疑惑不决，就向他的舅舅狐偃询问说：“你的意见如何呢？”

狐偃回答道：“将要攻打子圉的国家，娶他以前的妻子有什么关系？接受了她可以得到秦国的大力援助，听从秦国的安排就是了。”

重耳又向赵衰询问说：“你的意见如何呢？”

赵衰回答道：“《礼志》上说：‘将要请求别人的帮助，你首先就得对别人有所帮助。想要让别人爱护自己，首先你得爱护别人。想要让别人顺从自己，首先你得顺从别人。不好好地对待别人，却要求别人好好地对待自己，怎么可能办得到呢？’现在需要与秦国结成婚姻，来顺应秦国，爱护他们所爱护的人，以此来使他们爱护你，听从他们的意见，使他们认为你对他们很友好。只担心自己做的不够，还有什么可以疑惑的呢？”

想要成就一番宏大的事业，看来实在是不容易啊！社会生活处处充满着矛盾，充满着利害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处理不好就会前功尽弃，关键的时候往往有一些违背心愿的事情让人难以决断，所以自古一来就有“做大事不拘小节”的说法。

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公子重耳想想也是，谁让自己的命运这么不顺呢？随后就勉为其难，决定接受了。

还是那句老话，“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做了，就要做得彻底一点。公子重耳毕竟很有气魄，于是他就先让怀赢回到秦穆公那里，然后送去聘礼，举行隆重的婚礼，正式迎娶怀赢为夫人。

秦穆公见到公子重耳如此这般地作为，不觉大喜过望，事后设宴款待重耳，狐偃感到自己文采不佳，没有随同前往。

赵衰比较有些文采，他在酒宴上唱起了一首名为《黍苗》的诗，开头两句是“茁壮成长的黍苗啊，那是绵绵雨水在滋润浇灌着它们”——原话“芃芃黍苗，阴雨膏之。”

秦穆公听了之后，对他们说道：“我知道你们是想尽快地返回晋国了。”

公子重耳与赵衰一起离开座位，拜了又拜，说道：“我们仰望君王您，就象百谷（各种农作物）渴望当时的雨水。”

这话中听，乐得那秦穆公眉开眼笑。

这个时候是晋惠公十四年的秋天，到了九月，晋惠公姬夷吾去世，他的太子姬圉即位，就是晋怀公。

到了这一年的十二月，晋国的大夫栾枝、郤縠（音：胡）等人听说公子重耳在秦国，都暗中来劝说重耳、赵衰等人返回晋国，晋国的大臣愿意做内应的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