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山雨欲来

第一集 策马关中（一）

再说刘琨那日别了羊献容等人策马西行，一路晓行夜宿，未几到了郑县，这里是雍州地界。

刘琨进了县城来到驿馆下榻，驿长听刘琨到来亲自迎接，刘琨道：“刘琨不才区区一未上任的参军何劳驿长亲迎。”驿长是一年长者，姓马，他捋了捋胡须道：“刘参军侠风义韵我早有所闻，并且文才武略样样过人，这次西去长安定能为国解困，就冲这一点我焉能不接。”

刘琨谦道：“刘琨愧不敢当。”驿长把刘琨迎进安排停当。

刘琨伸个懒腰，跑了一天的路还没吃饭，于是邀驿长到街上喝酒。

驿长见盛情难却只好和他来到街上，令人想不到的是天刚黄昏，无论是酒馆酒楼饭馆开门迎客的寥寥无几，更别说各色店铺了，一连几条街都是黑灯瞎火，路上行人也很少见。

刘琨看了看驿长，驿长摇了摇头，引他来到一家店前，这家酒馆并未开门，驿长用手敲了敲门，门开处伸出一个胖胖地脑袋来，是个中年男子，他看到是驿长就连忙把他拉进屋里，驿长指着刘琨说是远来的朋友，那人一并让进房里，却不在前堂，进了后院，引两人来到一间屋里，掌上灯才说道：“马大人，您也知道这买卖没法做了，简直要逼死人。”

刘琨不知就理，见一个小小的酒馆做买卖如此步步惊心，很是奇怪，刚想说话，驿长摆摆手道：“刘参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一言难尽啊。”又对酒馆老道：“给我们弄几个下酒菜，再拿一壶上好的碧玉羹。”

老板道：“好，您稍等，马上来。”

老板下去弄菜，刘琨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马大人，我看这里做买卖偷偷摸摸，难道有什么苦衷吗？”

驿长苦笑一声道：“这里是雍州地界，本来百姓生活还算可以，但是自从五年前赵王来到关中镇守以后， 这里的情况就跟以往不同了。先是在田里加税加绢，不管是羌人氐人匈奴人鲜卑人羯人，只要种地的除了朝廷征收的之外，还要另外再交一份给赵王，不以种地为生的外族人就以牛羊代替，百姓是敢怒不敢言，再后来每年都加税，而且还有人传说赵王贩卖氐人等族女子到内地的官宦人家获利不少，再加上关中这几年一直雪灾旱灾不断，但赵王不知与民休息，终于在两年前居于谷远的一个匈奴部帅不堪重负起来造反，那个头领叫郝散，虽然刚开始时兵势浩大，攻破了上党，杀了郡守，但在朝廷的镇压下很快就投降了。当时冯翊太守欧阳建没有抚慰造反的匈奴人，反而把郝散跟他的部众全部杀死。平了这次叛乱，赵王以此为借口大肆扩军，说什么为了保关中百姓平安，加强军防，要百姓今日交军服费，明日交军械费，军粮费，行军费，总之是名目繁多，胜过牛毛。关中百姓从此陷入了无底的深渊，生计一落千丈，很多人为匪为盗，官家只知自己花天酒地有吃有喝哪管百姓死活，这不到了今年赵王又加了很多的税，很多的商家都被整得破了产，没关门的也是奄奄一息毫无生气，这样下去…唉！”

（二）

刘琨道：“我明白了，原来老板怕开了门知道营业就会有人来收税，但是做得买卖哪够得上税钱，唉，百姓确实太难了。”

刘琨又道：“马大人，当时冯翊太守欧阳建杀掉郝散一众，是否是自己作主呢？”

驿长道：“一个太守在军情大计面前恐怕不敢擅作主张吧，一则上边有刺史解系，二则有赵王镇守，如此重大的决定应该不是欧阳建一人所能做出的。”

刘琨问道：“莫非是赵王下的令？”

驿长道：“这个尚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当时是欧阳建下令，都尉执行杀了他们。”

两人说着话，老板用托盘端来四个热气腾腾的菜，说道：“马大人，这位兄弟，你们慢用，有需要再叫我，我要赶紧把灶火熄掉。”

刘琨起身道：“谢谢老板，今天的饭菜我加倍给你。”说着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老板推辞道：“使不得，我和马大人是朋友，平时也少不得马大人关照，这钱是万万不能收的。”

刘琨不再说话直接把银子拿起塞进他的衣服里，说道：“大哥，赶紧熄掉灶火吧。”老板一拍脑袋道：“对对……，”说着跑着去了灶间。

刘琨苦笑一下坐下继续喝酒，刚刚几杯下肚，只听外面门被拍得天价响，伴随着几人大声地嚷嚷：“开门！开门！再不开我砸烂你的门！”

驿长起身说道：“坏了坏了，收税的来了！”

刘琨一拍桌子站起道：“这帮王八蛋！我去收拾他们！”这时老板跑进来道：“不好了，准是刚才他们探到这里有客，所以就来要钱的！怎么办，马大人。”

驿长说道：“不要急，我和你一块去应付，好歹他们也要给我个面子吧。”又对刘琨道：“刘参军不要动，在这里稍等一会，我们去去就来。”刘琨只好坐下，驿长和老板去了前门，开了门放进几个如狼似虎的税吏，腰里都挎着大刀，为首的一个是个五大三粗的大汉，三十多岁，穿着差服，看来是个头领。只听他进来就骂道：“他娘的，前面黑灯瞎火的后面却忙得不可开交，发财了吧，哈哈。”说着就往里面走，驿长和他们都认识，于是拦住道：“今天就我一人，是老板请客，不是做买卖，他这小酒馆本来就挣不了几个钱，早就被你们搜空了，望各位手下留情啊。”

大汉道：“马大人，要不你在这里我早就把他蹬翻了，还跟他啰嗦什么，有没有客，待会进到里再说，若是有客，税钱是少不了的，我说他也太滑了，说什么很久没有开张了，屁话！弟兄们，到里面给我看看！”旁边两个年轻的税吏蹭地蹿进后院，老板哪拦得住 。两人接着回来报说里面一间屋里有客。

大汉哈哈大笑对老板道：“你说你没开张，好，今天就抓你现行！”大汉带人闯进后院，径直进了刘琨喝酒的房间，看到刘琨正端着酒杯有滋有味地喝着，大汉喝道：“你是什么人？见了本官也不施礼。”

刘琨看都不看他一眼道：“我是酒馆客人，又不是在衙门，凭什么给你见礼，再说你一个小小的税吏耀武扬威也不羞惭。”

（三）

大汉怒道：“好，我办完正事再收拾你。”又对老板道：“你的酒馆生意红火，敞开了见客，今天一定进账不少吧，先把前两个月的税钱补交了再说。”老板吓得面无人色道：“大人，小人这酒馆真得两月没开张了，要不是看马大人带远方的客来说什么我也不做这单生意的，小的绝无欺瞒，求大人开恩放小的一码。”

大汉冷笑一声道：“放过你，你说自己关门歇业，我信已为真，没成想你玩这一套，在这两月里你又做了多少生意，我又怎么知道呢，所以，今天你一定要补上两月的税钱，没钱就抓你去衙门，等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让你老婆去赎你吧。”

老板把心一横道：“反正我也没钱了，横竖都是死，你们抓我去衙门吧！”大汉上前一把抓住他道：“你以为我不敢抓你，我现在就把你送进大牢，让你尝尝各种大刑的滋味！”大汉刚要松手命人抓走他，突然手里似乎抓到什么，另一支手伸进他的怀里掏出了刚才刘琨给他的银子！

这下大汉更加理直气壮了，大声道：“这是什么？哪来的？”’

刘琨道：“那是我给的，有什么不对吗？”

大汉道：“对，对，当然是太对了，哈哈 ，客人给的钱当然就是赢利了。”他又对老板道：“这钱就当你两个月的税钱，数目虽然少了点，其余的就先欠着，只是着你要跟我去一趟衙门。”他说着把银子放进了一个税吏提着的袋子里面。

老板道：“钱都被你们拿走了，还要带我去衙门，这是什么道理。”大汉道：“下个月赵王要做寿，每家都要出钱，现在加上你欠的钱总共还要拿出五两银子才行。”

老板道：“好，我不干了总行吧，明天我就关了门回乡下种地。”大汉道：“要关门也要先把五两银子交了再关，再说你关了门就万事大吉了，本官还要征收你的地皮税，就算你回家种地，也要交不少的税，何去何从你自己掂量。”

刘琨看不下去，起身道：“够了吧，赶紧滚！”大汉一听刘琨说话火药味十足，不知他是什么来路，问道：“小子，说话象吃错了药，当心我拿你去衙门。”

刘琨道：“我不犯王法，凭什么跟你去衙门。”大汉把眼一瞪道：“你妨碍收税，藐视税官，所以要拉你见官，不过如肯交税的话本官就免你的罪。””

驿长刚要上前介绍，被刘琨止住，刘琨问道：“我一个过路的不知要交什么税？”

大汉道：“过路的商家买卖人要交过关税，你呢要交行路税，外加为王爷祝寿的钱一共要交十两银子。”刘琨道：“怎么这么多？”大汉道；“看你穿得光鲜，当然要多收你的税，再说你刚才对本官不敬，所以要加倍！”

刘琨道：“我若是不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