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段时间的仔细考虑,孟尝君的思路逐渐变得清晰,他作出一个明智的决定:忍住,把这个惊天秘密继续藏在心底,不告诉任何人,至少在目前的环境下,这个秘密还不适合公之于众。但是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坐以待毙,在目前环境下,他只想到了三件可以去做的事情。
第一件事,从今往后,要尽量少对国家事务发表个人意见,要特别注意做到谨言慎行,无论多么谨慎都不为过。孟尝君以前认为,秦齐争霸的结果是由棋盘上高屋建瓴的战略操作所决定的,现在他算是明白过来,这还不够,自己平时一言一行的细节都有可能对秦齐争霸的结果产生不可忽视的影响。齐闵王会一直盯着自己,任何微小的错处他都不会放过,而更严重的是,秦国也会一直盯着自己,它有办法获得关于自己言行的情报,然后它再根据这些情报采取专门的反制措施,于是,本来没错的事情会变成有错,小错会变成大错。自身的地位已经是岌岌可危,如果再犯一次可见的错误,再被人抓住一次小辫子,那就意味着政治上跌入低谷,永无出头之日了。
谨言慎行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另外一步棋--弃子。鉴于形势在最近发生了剧烈转折,孟尝君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全盘战略,他发现明的一手,也就是进攻秦国的计划基本上已经宣告失败,除非未来出现某种奇迹,否则达到目标的希望极其渺茫。对秦国的进攻被迫中止,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回过头来加强防守了,这就造成暗的一手,也就是通过弃子扶持赵国的计划,其重要作用越加凸显出来,它绝对不能也失败。想到这里,孟尝君长舒了一口气,好惊险,他深深体会到了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的含义,由于始终没有想出一个为放弃本方棋子的行为辩解的合适理由,多年来他都是独自的,偷偷的去走这步棋,没有把这事告诉其他任何人,包括齐王在内,因此秦国间谍不知道孟尝君有这步棋,因此秦国也跟着不知道孟尝君还有一步棋是用来对付它的。
弃子这步棋的特点正好适用于孟尝君目前的处境,它无需孟尝君有出手的动作,只需对赵国的行动不做反应就行了,这就使得它的走法非常隐蔽。由于它无需出手,这就意味着即使在手脚被捆绑住的情况下,孟尝君仍然可以想办法让这步棋继续进行下去。由于它走法隐蔽,虽然有间谍的存在,到现在为止这步棋都没有暴露给秦国,而且将来也有可能把秦国给一直瞒住。真是不幸中之万幸,秦国不知道有这步棋,它就不会采取反制措施,不会去干扰破坏这步棋,所以,结论是,战略计划中暗的一手希望犹存,它还没有失败。孟尝君根据这一结论认识到,和弃子这步棋有关的秘密非常之重要,这是他手里保留着的最后一张底牌,是他在极端困难环境中也能和秦国坚持斗下去的关键砝码,他当然应该注重谨言慎行,把这个秘密隐藏的更深和更严一些。
第二件事,派人去监视秦国间谍。派什么人呢?孟尝君养着的那些会鸡鸣狗盗的门客就比较合适。但是在这些人出发之前,必须首先和他们说清楚,他们不能对秦国间谍实施贴身的,紧密的监视。因为这个间谍老奸巨猾,他知道自己是孟尝君的眼中钉,肯定已经做好了防范的准备,毁掉所有不利证据,然后深居简出,让孟尝君抓不住把柄。他的官衔,身份又很高,太过明显的去恶意监视他不合规矩,这个间谍可以把派去的人扣押下来,以此为凭据反咬孟尝君一口。
所以,派去的人能做的事情只是远远的观察秦国间谍的动静。他们的任务不是仔细寻找这个间谍露出的马脚,而是看谁和这个间谍平时接触的比较多,然后对这些人进行排查。单独一个间谍构不成秦国间谍网,间谍网中应该还包括一些伪装身份是低级官员和平民百姓的人,这些人孟尝君是可以去动的,把这些人找出来,就能够破坏间谍网,切断齐闵王身边的间谍和秦国之间的联系,或者至少让他们的联系变得不那么顺畅,方便。如果继续象垂沙之战中那样,听凭间谍引导下的齐闵王和秦国在具体行动步骤上都能相互呼应,密切协同,形成最大合力,那么无论孟尝君怎么做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还不如现在就认输算了。
第三件事,改变对楚国的政策。孟尝君为什么要改变对楚国的政策?我们需要先说明一下当时楚国面临的境况。垂沙之战结束后,秦国等待了一段时间,等到第二年,前300年,它发现三国联军一直都按兵不动,没有继续向楚国进攻,灭掉楚国的计划,于是它又开始有所行动,发兵占领了楚国的新城,斩首三万。秦国这样做的目的,是表明它和楚国为敌,不只是一个在战时为了避免卷入战争而采取的临时举措,而是它下了决心要长期延续下去的,一个固定的官方政策。被秦军斩首的三万人中我估计有一部分仍然是平民。楚国能够派出的军队都刚刚在垂沙之战被消灭殆尽,它怎么有能力这么快就重新调集三万军队呢?秦国担心它的行动规模小了被外界忽视,所以它要多杀点人,确保各国的眼睛都能看到秦国这一行动,也就都能收到秦国想传达的信息。
根据史书记载,上一年秦国也曾经进攻过新城,但是没有占领城池。这条记载背后的原因可能是这样的,前面提到,垂沙之战期间秦军的攻击目标是楚国的穰城,并且在这里斩首二万。穰城的位置并不在秦楚边界线上,而是在远离边界线的楚国内部,秦军为了让位于垂沙的交战双方都能够看清楚它的所作所为,它不得不深入了楚国境内。它到达穰城这个地点很容易,楚国以为盟友的军队是来援助自己的,不会阻拦,但是撤退的时候就有些麻烦了,虽然楚国很衰弱,但秦军毕竟是孤军深入,所以,秦国决定在边界线上的新城发起佯攻,吸引楚国的注意力,掩护穰城的秦军撤退,这样做更为保险一些。